一个真正的剑客应该是快意恩仇,不会像她一样在乎身死,陆小凤好像明白了西门吹雪为什么一见到她,就是一副看不惯她的样子。
这样的持剑人不是西门吹雪梦寐以求的对手,但她的天赋高得吓人,没人愿意和这样的人交恶,不是对手可以是朋友。
祝向云古怪道:“你被西门吹雪附身了?”
陆小凤瞬间了然:“看来这话西门吹雪也说过。”
祝向云并不是很想点头,但她看到朱淮序快要把她烤好鱼吃完时,她再也忍不住了,一阵清风拂过,祝向云已经落在朱淮序对面:“和你做朋友,唯一可能需要担心的就是会不会被你给坑死。”
“你们想吃自己烤,别杵在那里了。”她头也不抬。
蛇王和陆小凤说了几句,便要告辞,临去前,祝向云叫住了他:“那位兄台,你如果要想继续往前走,走哪条路,你可得想清楚了。”
“多谢。”蛇王身形一顿,良久才道了一句。
陆小凤一脸惊骇:“你和蛇王认识?”
就在朱淮序准备虎口夺食时,祝向云抢先落下筷子:“不认识,但听说过。”
百晓生那个嘴上没个把门的,偏生野心很大,胆子却小的出奇,多套几次麻袋就问出来了。
拳头硬才是道理,这可是亘古不变的真理。
“司空摘星,你可真会给我惹麻烦。”祝向云没好气地斜了司空摘星一眼。
“你这可不能怪我。”司空摘星狠狠地咬了一口肉串,“只能说这件事注定要归你管。”
“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。”祝向云被他的无耻震惊到了。
他们都心知肚明所说的是什么麻烦,盐引造假,这的确是一个特大麻烦,所以司空摘星这些日子直接在江湖没了踪迹。
不过现在他不用再躲藏了,因为他知道解决麻烦的人已经有了想法,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小凤会麻烦不断了。
司空摘星笑道:“我可是贼,能让你大开眼界是我的幸事。”
瓦片又开始滋滋冒油,烤肉的香味渐渐弥散开来。
陆小凤摸着胡子:“这个时候,要是有坛酒就好了。”
“你后面的板车上有一坛桑叶酒。”祝向云瞬间想到一点红送来的喜酒。
陆小凤很快在板车上找到了她所的酒,他轻嗅了一下,酒香醇厚:“还真有。”
话音刚落,前院便传来了泉水叮咚声音,祝向云翻动烤鱼的手略有停顿,尔后说道:“花满楼他们来了……”
未等她说完,院里已经不见司空摘星和陆小凤的身影。
“采访一下,你现在是什么心情。”朱淮序拿着筷子筒装作话筒放在她跟前,笑着问。
“好得不能再好的心情。”她不为所动。
朱淮序望着门口:“人可进来了。”
祝向云余光瞥见一抹淡青色的衣角,鼻尖还能闻到微不可察的花香,她的抿了抿唇,依旧没有抬头,轻叹了一口气。
这都叫什么事啊!
“你还是先歇着吧。”朱淮序实在看不下去了,直接夺过她手里的铲子。
祝向云揉了揉发痛的手腕,之前受伤的地方还在渗血,她瞄了一眼角落里的杀手,又想起了早上饿肚子打架的事。
月朗星疏,月光清幽幽地洒在院落里。
她终于舍得开口:“你们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吗?”但她看向的人却只有花满楼。
花满楼面色一怔,瞬间又释然,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和的笑:“并无。”他又叹了一口气,“江重威和常漫天眼睛都被针线缝了起来,他们也不清楚绣花大盗的来历。”
在听到针线缝眼这几个字眼后,祝向云的脸色就冷得吓人,指尖轻叩剑鞘,烛火深深,院子里寂静得可怕,谁也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静默。
朱淮序恍若未觉,摸着下巴道:“缝人眼睛,这人得是原随云的亲兄弟吧?”
“你觉得这绣花大盗如何?”祝向云看向他。
“该杀。”短短两个字已经透露出他的态度。
金九龄听完只觉身上发寒,冷汗止不住往外冒,他感觉有一道阴冷的视线轻轻扫过了他的脖颈。
祝向云还在思考,绣花大盗无情已经在私下查办,她若真的在此时插手了,金九龄万一察觉到了什么,暗中销毁证据,岂不功亏一篑?
她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翻涌的怒火,待再次抬眼时,眼里已是一片清明,只余唇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:“此事既已由金捕头经手,我等自然不便插手。”
朱淮序瞬间领会到了她的意思,不着痕迹地瞟了金九龄一眼,道:“此事确实不便插手。”但他可以暗地里给金九龄使绊子。
这也不是什么大事。
火炉处停止了滋滋冒油的声音,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呛人的黑烟。
“我的鱼!!!”
朱淮序心头猛地一跳,暗道不妙!
他只是和祝向云四目相对,双腿已先于脑子做出反应,只见他身形一晃,人已闪至门外,边跑边嚷:“在姑苏姑且那次算我不对,但这次你还想怪我,窦娥听了都得为我喊冤……”
“朱淮序,我去你大爷!”祝向云直接被气得口不择言。
朱淮序又折回来:“别啊,我大爷都进棺材了,多寒碜啊!”
祝向云终于忍无可忍,直接抄起手边的砖头朝着身后的树林狠狠掷去,砖头划破空气发出“嗖”一声响,紧接着便听到树林深处传来几声压抑的闷哼。
陆小凤一脸惊奇地看向树林。
她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,朱淮序也在这个时候闪至她身旁,戏谑道:“听声这动静,想杀你的人可不少。看来不管什么时候,你这个人都不怎么招人待见啊。”
凭借着两人相识数月的默契,只需一个眼神,有些事足已心领神会。
祝向云冷哼一声:“不过些许上不得台面的杂碎。”
朱淮序抱臂:“虽是些狗皮膏药,但这么一直跟着是不是不太好?”
话刚说完,树林中就有四五个黑衣人持剑杀过来。
祝向云抽出长剑,睨了他一眼:“说话就说话,你别乌鸦嘴啊!”
还未等她动手,陆小凤和花满楼已经为她挡下两个杀手的攻击,至于剩下的几人,一个被金九龄一剑封喉,另一个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楚留香点住了穴道。
“怎么可以欺负小朋友啊?”楚留香摇了摇扇子,眼里好似盛满了整片星空,数夜狂奔的疲惫并未让他很狼狈,反而在他展颜一笑时带着独有的风流雅趣,风起带来一阵郁金香。
祝向云收回了长剑,五官一阵扭曲,或许是因为楚留香话语中的“小朋友”一词,又或许是因为他极其骚包的出场。
她侧目问:“这谁啊,你们有谁认识吗?”
陆小凤爽快地笑着,露出两个酒窝:“大抵是哪里来的山野精怪吧。”
花满楼闻言无奈一笑,他一笑,好似温暖的风吹过了大地,那如沐春风的笑容里仿佛藏着复苏万物的力量。
祝向云很快收回视线,没人知道她胸腔里的那颗心有多么躁动,她掩饰得很好,一点破绽都没有露出。
她看着被金九龄绑起来的杀手,嘟囔着:“人还是不能太受欢迎了。”不然出行不便啊!
她又不是秦始皇,怎么这些人都盯着她呢?
楚留香微笑道:“好久不见。”
祝向云终于笑了:“好久不见。”她没有计较楚留香话语里的“小朋友”。
“香帅怎么会在这里?”
楚留香轻叹,目光幽邃深长:“大抵是我这山野精怪也习了什么转运之术。”
他这是在揶揄陆小凤之前损他的话。
陆小凤笑道:“香帅若不是山野精怪,怎么会引得江湖无数美人为之折腰呢?”
“若我是山精野怪,那陆公子岂不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?”楚留香回道。
祝向云对着花满楼问:“他俩是不是在商业互吹?”
花满楼一愣,有些太近了,随即问道:“商业互吹?”
坏了,一时嘴快忘记了花满楼并不是朱淮序。
她摸了摸鼻子,解释道:“就是楚留香和陆小凤臭味相投然后互相夸赞的意思。”
陆小凤和楚留香倒是聊得正欢,连朱淮序都和金九龄聊得有来有回,祝向云和花满楼之间的气氛倒是微妙起来。
花满楼温柔一笑:“这倒是有些道理,只怕陆小凤不会喜欢臭味相投这个词。”
祝向云盯着他的侧脸,问:“那你喜欢什么?”
花满楼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灼热的视线,耳尖一红:“我……并无偏爱之物。”
祝向云了然:“那你现在可以有了。”她就是他可以偏爱的人。
花满楼说不出话来了,温润的君子也会有手足无措的时候,哪怕她没有说出后半句,聪明的君子很快领会到她话里的意思,耳根冒着热气。
“好。”在这样毫不掩饰的视线下,君子最终吐出一个字来。
虽然他们在不久之前大吵过一架,还是以花满楼气得关上门结束,但并不妨碍花满楼因为她的话心动。
祝向云思考了一会儿,从袖子里拿出一条玉面狐狸吊坠,玉是真的和田玉,只不过绳子是她闲来无事编的,所以很简陋。
她将狐狸吊坠轻轻放在君子手心,尾音上扬:“收下我的礼物了,可就不许再生气了哦!”
花满楼手心还残留着姑娘的余温,君子的面皮比饺子皮还要薄,指尖轻轻抚过狐狸面具,他能感觉到面具痕迹的走向,想来不仅精致还特别栩栩如生。
“我没有生气。”当初的生气做不得假,可在关上房门的那刻他又后悔了,他是个很大度的人,却在遇上祝向云后,那些大度仿佛一夜间消失不见。
他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男人。
情之一字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。
“我也没有生气。”祝向云高兴地抬了抬下巴,她是个很大度的人,也是一个很小气的人。
花满楼忽然笑了,轻声道:“三哥要成亲了。”
祝向云笑不出来了,她很少有表情崩坏的时候,即使是在石观音说出想要她的眼睛时,她依然能笑得开怀,她是个很爱笑的人,无论什么时候,她认为只要自己还能笑得出来,就还没有陷入绝境。
可现在……她有点把握不准花满楼的态度。
她眨了眨眼睛,轻声问道:“你是想我陪你一起去吗?”
她希望是这个原因,也不想听到其他原因。
在很多时候,她都是一个很多疑的人。
花满楼察觉到了她的反常,并未回答,反而抛出另一个问题:“那你想和我一起吗?”
太敏锐了。祝向云开始钦佩花满楼的聪慧起来,同时也庆幸这样一个聪明人不是她的敌人,她向来很讨厌和敌人斗智斗勇。
“我会让管家备好礼物上门。”
花满楼又露出温暖的笑意:“好,一个月后我在江南等你。”
他其实想更贪心一点,想让她陪在自己身边,可他也清楚她的性子,她是不可能闲下来的,和陆小凤一样,总是能遇到很多麻烦事,所以他只能要求她平安又平安。
祝向云没有说话,她看花满楼的眼神突然怪异起来,想也没想便拒绝了:“没有秋天的江南我是待不下去的。”
她不喜欢江南的天,也不喜欢江南的美食,她只是喜欢花满楼。
她突然鼻尖耸动,好似闻到了沾满晨露的花香,于是脱口而出:“公主来了。”
陆小凤已经对“公主”二字产生了应激反应,四处张望:“不会又是来找我的吧?”
祝向云正用很微妙的眼神盯着陆小凤,随即“嗤”了一声。
果真人不要脸天下无敌。
朱淮序一脸认真:“你觉得是你快还是他的剑快?”
祝向云很认真地想了一下,道:“西门吹雪的剑更快。”
“但我还没有见过你的剑。”
“叶孤城?”陆小凤惊呼出声,他实在没有看出来叶孤城会和公主两字有什么关联。
惊讶的不止陆小凤一人,楚留香和金九龄也很惊讶,花满楼也很震惊,但他已经分不出精力思考叶孤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?
叶孤城的出场真的很像位公主,最起码祝向云和朱淮序是这样认为的。
“我的剑不杀人。”祝向云如是说道,“你或许可以找西门吹雪一探究竟。”
“他真像个公主。”朱淮序致力于在各种场合努力作死。
祝向云缓缓转过头,道:“你真的在找死这条道路上别具一格。”
朱淮序对此十分骄傲:“当然,像我这种绝世仅有的……”
他还感觉自我良好,殊不知祝向云已眯着眼,一脚对准他的屁股踹了出去。
朱淮序被踹了一个踉跄,差点就要撞上叶孤城的剑,好在叶孤城及时收了回去,他气急败坏地转过身,大叫:“我去,你谋杀啊!”
祝向云眉头一挑,似乎想出了什么好玩的游戏,当即抽出长剑:“来,新仇旧账一起算,今儿个谁输谁王八蛋,谁赢就是对方老祖宗。”
“你你你你你……”朱淮序被她的无耻震惊到了,憋了半晌才挤出几个词来,“无耻啊!”
祝向云无奈耸肩:“没办法,我找不到司空摘星那个祸害精,你又和我有旧怨,干脆你和陆小凤一起上好了。”
陆小凤这辈子就没这样吃惊过,失声道:“这和我有什么关系?”
祝向云眉头一蹙:“你不是和司空摘星从小认识吗,他之前给我带来一个大麻烦,既然你是他的朋友,那就替他偿还好咯。”
陆小凤听完直接跳了起来:“凭什么!”
“我可以替陆小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