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咔嚓......咔嚓......”
众人仰头往天上望去,那裂缝已经攀至顶峰,从终点之处又一次“开枝散叶”——直到所有的冰瀑表面都充斥着细小的裂缝。而后池子磬手臂往身后一甩,就在拳头离开冰瀑的瞬间,足足有几层楼高的冰瀑全部粉碎成了冰片!
冰片落下像是下了场雪花雨,雪花雨之下则是终于能够奔涌而出的瀑布。终于得以解放的瀑布一泻千里,如同洪水猛兽冲刷着地表的一切,囤积多时的水流向着一个方向倾倒而下,干涸的土地瞬间被水源浇灌填满,站立的人群直接因这水流的撞击摔进水中,浑身上下都与河水搅合在一起。林念不得已在水中打了几个滚,他勉强稳下自己的身子,再朝池子磬那头一看......他竟独身幸免于难,挺直腰杆承受着身后瀑布的冲刷。
这泄洪般的状态持续了许久才恢复到本来的程度,当堵塞的水流全都顺着土地下坡流尽,水源之处才终于能够按照原来的节奏缓缓向前流淌而开。除了池子磬以外的几人均是被冲刷地四散而开,即便萧歌始终抓着林念的胳膊不肯松手,最终也没能坚持住地、在最后关头与他分开了几步路的遥远距离。
萧歌撑着湿泥地从水中站起身,可方才蹲了半截就僵硬住了——因为他似乎从耳旁听见了什么声音。
这并不是人声说话,几乎没有强弱起势之分、也没有或曲折或平稳的音调,因此就不可能连成一句完整的句子。但这声音又有些熟悉,像是门窗未能关严实,强风吹过门缝,几乎要破窗而入时发出的尖锐风声。
撑地的手又往下按了按,萧歌放出一丝丝真气,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能从水流之中找到声音的来源。
于是他偏头去看,直线的方向上,是一棵大树。
那是一棵长势茂盛的松树,松树底下恰好站着成笙。
成笙是被水流冲刷过来的,就算自己先前举着月牙刺一股脑地抒发了雄心壮志,看着能将人和屋子一并吞没的巨大水流也会陷入慌乱无措。不善水性的他在翻滚间吃了好几口水,本已做好了与众人彻底冲散的准备,却没想到半路上又被一棵树拦了下来。
这树是一棵松树,枝繁叶茂,枝丫上的针刺看上去比他施展医术的银针还要锐利,轻轻一碰就能给扎出血。成笙后腰撞上树干,常理来说这猛烈一下都得受着不轻的内伤,但索性树干粗壮,竟是像位武艺高强的老僧稳稳一揽腰,将成笙毫发无损给接了下来。
成笙手扶树干站起,感受着树皮粗糙的纹路,他直觉这应当是棵百年......不,说不定还会是棵千年古树。正这么想着,脚边突然迎来了一下撞击,他低头一看,竟见是死去的浦弦飘到他这儿来了。
他是大夫,整天不和活人打交道,就是和死人打交道了,因此被尸体一撞也没觉得忌讳可怕什么的,反而是抱着对死人释怀的态度将他打捞了起来。他将浦弦往那大树上一靠,水流就无法再将他冲走,成笙下意识把手放在他胸口再扶稳一些,而就是这一摸,让他敏锐地觉察出了不对的地方。
不对的地方有三处。浦弦虽然看上去像是死了,但抚摸胸口却能觉察心脏的跳动。手底下的心跳微弱但并非是毫不存在,意识到这一点的成笙立刻扒开成笙的衣物一瞧......本应被池子磬手中剑刃捅穿的胸口竟是没有一点伤口,那里的皮肉完好无损,除了有些泛红泛青之外,看上去健康得很。
浦弦倒下乃是所有人亲眼所见,怎么只是过了一会儿又能重生?成笙多次试探他的脉搏也没能找到原因。但这一试又试出了第二处不对,原先的浦弦是个身强体壮之人,这一点从他的真气就能感知出来,但现在的浦弦似乎只剩个空壳,他那算得上丰盈富饶的真气全都消失殆尽,几乎是连一点残渣都不剩......
是被池子磬全都抢去的缘故吗?成笙回忆了一下方才的场景,不知为何又从心底有些排斥这么简单的答案......
浦弦的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,比起被抢走身体里所有的真气,他倒更像是被彻底毁坏了装有真气的“器皿”——那“器皿”被掏空不说,几乎还被毁坏地粉身碎骨。
这点只是猜测,成笙从不妄下定论。而另他最为震惊的其实是第三处——他身后的这棵参天大树似乎和远处的池子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薄烟卷曲成线圈,正由一线指向前端,池子磬的体内眼下还融合了浦弦的混合之气,倒不知究竟是哪一种能与这棵大树沾边,产生像是亲密无间的二人不得不分离,又藕断丝连的那种状态。
就在这时身旁又响起了琐碎的声音,成笙将月牙刺握在手中,生怕是池子磬派来的小兵。而出乎他意料的是,来的人竟是易儿。
“啊是易儿啊......你可真是吓死我了。”成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,“你去哪儿了?你没事吧?”
“我去布置周围了,没被水流伤到,别担心。”易儿道,“怎么了?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?”成笙本想脱口而出不用,临了又改变了主意,他朝易儿招招手道:“过来,还真有个事情要你帮忙做……”
萧歌扭头看向大树时就恰好看到了这一幕。
成笙正同易儿耳语着,易儿就对上了萧歌的视线,紧接着他们似乎终于说完了话,而易儿突然给他打了个要说话的手势,曲起手指在松树树干上点了两下。
“指尖轻点两下”是他们商量最初就定下的第一个手势,意思是“这个东西有用”。
这棵松树有用?
有什么用?无非就是对浦弦来说有着特殊回忆?难不成……
他冲易儿点了点头,易儿见他懂了又忙着去做下一个手势,这一通花里胡哨的动作乃是萧歌和易儿的秘密,因此就是只有他二人才懂的密语,成笙在一旁也是愣着,完全帮不上忙。而易儿比完繁复的一系列手势,在动作最后才指了指池子磬。
这下萧歌明白了,他急忙拉住身边疑惑的林念,道:“先等等!打之前得先让池子磬靠近那棵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