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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破立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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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路难行,昆仑山脉本就遍布迷障,饶是玉京北楼至尊亲临,还是被带着绕了不少弯路。

眼看天色将明,白一羽的耐心也即将耗尽,召唤玄铁鎏金的本命长剑,以颠覆之势,重重斩向浓雾。

摧枯拉朽如狂风过境,荒原远处,现出一个辗转腾挪的模糊人影。

白一羽不及细辨,持剑而追。察觉到她杀气腾腾的敌意,对方也立刻召唤法器抵挡。初日乍现之刻,两刃剑气在空中交汇,刹那云蒸霞蔚,气凌九霄。

绚烂陆离的光芒里,白一羽握剑的手微微一颤——不对,此人道法清正,不可能是邪修。

烟气随着攻势稍歇,白一羽看着对方似曾相识的面容,不太确定开口:“……晏二公子?”

晏闻誉也认出了她,撤剑落地,从容行礼:“白堂主。”

白一羽道了声歉,问:“您为何会在这里?可曾遇见过可疑之人?”

晏闻誉掸落衣襟尘土,眉宇间似有无奈:“近日北疆乱局,多半是家弟从中作梗。”

羲凰前代族长一脉共有五位公子。晏四、晏五二人都是大公子晏闻韶收养回来的弃婴,除了已故的嫡长子,真正的族长血脉只剩下二公子晏闻誉,还有从不露面的三公子,晏闻彻。

高门贵族最忌讳双生子。

据说,晏闻誉与晏闻彻兄弟二人同年同月同日降世,生辰只差了半刻。

晏闻誉继承羲凰族长之位,正是需要建立威望的时候,偏偏还有一个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,却四处惹是生非的孪生弟弟,想必是他的心头大患。

此间,晏闻誉冲白一羽拱手:“家弟之事,晏二必会亲自解决,早日还西北三洲清净。”

羲凰族本就与世无争,白一羽只当他是责任心过强,劝阻道:“血脉相连,您入局难免有所龃龉,不如由我出面调停。”

“不破不立,”晏闻誉摇首道,“心法暴露,羲凰族已经做不得旁观者了。”

这句话,让白一羽想起了白无忧。

她接过长姐遗志百年,却总是被动维护着清霜堂百代声誉,从未主动“破”过什么。

二人目标一致,何况白一羽也需要赶在天下大乱前联合同盟,便主动道:“晏三公子刻意经营暗线多年,擒拿非一日之功,不如你我联手吧。”

晏闻誉想了想,道:“邪魔暗线自当由北疆尊主亲自决断,但晏三既非玉京仙盟子弟,还望白堂主兼顾我族家事。”

微热的朝阳浅浅投映在他清峻嶙峋的面庞上,锋利的棱角勾勒一层柔和朦胧的金边。在这电光火石般稍纵即逝的瞬间,白一羽清晰看到了青年眼底隐约幽微又历历分明的一寸私心。

云层遮下阴霾,那情绪眨眼之间便已深缄于口,深埋于心。

话语机锋不需要逐一挑明,听出他想保晏闻彻的意思,白一羽心底微讶,还是道:“好。”

明知不可为而为之,或许越是清醒的人,越会有那一念糊涂。譬若江雪鸿之于白一羽,譬若晏闻彻之于晏闻誉。

白一羽想知道,自己的“一念糊涂”会在哪里。

*

晏闻彻做事随心,想要请君入瓮,必先要了解他的过往。

清霜堂内,曾经精巧雅致的二小姐闺房如今改造成了白堂主的会客小院,青砖绿植相得益彰,书卷墨香萦绕不绝,清爽洒落如主人胸襟。

中夜时分,雨幕排檐滴落,盏中新采的明前白茶早已凉透,晏闻誉仍在滔滔不绝:“羲凰族世代隐居,阿悟偏生得个野心勃勃的性子,从化人形起便开始学着大哥,整日往离渊外头跑。”

“大哥有‘炎离赤火’心法护体,他什么都没有,被觊觎者抓了个正着。”晏闻誉指向自己心口,“那遭回来,我若不剐了他的心头元血,迟早要看着他寻死。他却彻底记恨上了我,甚至修习魔道邪术,混成了如今不成器的样子。”

心头那滴元血是羲凰族命脉所在,他将晏闻彻的元血封于自己心脏,名为惩罚,实则是以命相护。

晏大公子的死暴露了羲凰秘闻,自从神女陨落,晏氏的几位小少爷都是邪魔歪道的觊觎对象。可晏闻彻却还想要铤而走险,深入羲凰陵宫,取得炎离赤火九重心法传承。

白一羽开解道:“羲凰心法总要有继承人的。”

提起那绝世心法,晏闻誉终于压制不住火气,端起手边凉茶喝了一大口,含着满口苦涩道:“心法我尚且控制不住,阿悟幼年时伤了筋脉,更不可能活着走出羲凰陵。何况以他的定力,一旦接触了炎离赤火,多半会被邪神反噬得连残魂都不剩。”

他还欲继续宣泄,忽而听得一声佳人巧笑。

白一羽眉眼弯弯对上他满脸疑惑,道:“我笑你明明挺关心他,还要耸着眉讲话。一口一个‘阿悟’,生怕旁人不知道晏三公子的小字。”

晏闻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偏题,窘迫轻咳出声,冷静下来:“谈不得关心,只是曾经身为兄长、如今身为族长的责任罢了。”

白一羽摇头:“长兄长姐把我独自留下,若我有个你这般的手足,也不会劳碌至此。”

她继承白千觞和白无忧遗愿拜棠川为师,成为玉京虚尊、清霜堂主。在外,白一羽虽然位列十二仙楼第五,跻身四尊,却因资历尚浅,几乎没有什么话语权。回到家族内,也不过是个无父无母、无兄无姐的小辈。

同样是临危受命、年少即位,晏闻誉深知其中的艰辛,主动替她出谋划策:“恕晏二僭越,白堂主只需用好同辈白适兄弟,便可在清霜堂站稳脚跟。”

这些天互通有无后,他对清霜堂的了解竟已达十之八九。白一羽暗暗庆幸晏闻誉是友而非敌,不禁道:“愿闻其详。”

仙族门风清正,晏闻誉也不藏拙,一边拿起朱笔和白宣,在紫檀案几上钩画,一边娓娓道:“白适精通旁门小道,知晓不少江湖秘辛,其人心如顽石,不可正面攻破。听闻白适数百年才得一子,对这母子二人极尽纵容,其妻吕氏心性狭隘,或许可从她母子设局。白通只知跟随兄长,一旦说动白适,便可贯连起白通。”

他说话时声线极低,词句如字迹般妥帖工稳,与心跳共振。

白一羽素来独处世外,此刻听着帘外潺潺雨声,却莫名觉得心乱,语速也快了几分:“我将白适之子白谦捧高,那同为白适血脉的七小姐白胭该由谁关照?”

晏闻誉思量稍息,游刃有余轻笑:“倘若堂主果真借白适之势统御了清霜堂,来日自可随意调度,便是控扼整片北疆也不在话下。”

风动烛火,在青年一袭紫袍上勾勒着斑驳交错的乱影,好像一棱棱展翼高飞的金羽。灵灯映照一副粲然眉目,衬得他恍如端居高位、荣华加身的执棋者。

檐下雨过天晴,天光暗而复明。接下来一段时日里,白一羽多次设局,但因晏闻誉心存宽恕,每每网开一面,虽然没有抓到晏三,却也在他的帮助下突破困境,借助白适兄弟,逐渐掌握了清霜堂的权柄。

最后一人归顺那日,正好赶上白一羽的生辰,她便索性操办了一场全无算计的酒宴,自己也喝得微醺。送走宾客后,白一羽卸下多年的沉稳端庄,躺在廊下仰看一天星斗。

从现在起,她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。

她在黑夜里取出传音镜,娴熟摸上甲位,轻敲三下。

小半个时辰后,晏闻誉从暗道步入她的小院,待看清眼前人放浪形骸的造型,不由怔然:“寻我何事?”

白一羽单手支颐,侧身看他,不答。

她夜视极好,不需点灯也能将这个人的容貌神情看得一清二楚。眉峰起了褶皱,多半是为她无事生非不高兴了吧。

与那个剑倾天下的少年晏五不一样,晏闻誉无论外貌还是气质都是成熟且内敛的,像孤崖上阅尽千山的旧石碑,古老而神秘。天下局势未定,羲凰族虽然传承百代,但仍旧属于妖灵一脉,与仙门的同盟只能在地下进行,他们每次见面都活像密会的情人。

“晏二公子,”白一羽保持懒散姿势不动,开口却是玉京仙尊发号施令的口吻,逞醉道,“今日是我的生辰,你给我唱首贺词吧。”

很久以后她才得知,身为百鸟之王的凤凰,是不能轻易开口吟唱的。

可此时此刻,白一羽只想通了一件事——原来,她想听他的歌。

只想听他的歌。

或许从某日提醒她天凉披衣的那一刻起,“晏二公子”这个称呼,就从一个单薄的敬称,变成了有温度的依靠。

那夜晏闻誉具体说了或做了什么,白一羽宿醉醒来后,已经记不太清,熟悉的紫袍却稳稳披在了身上。

理智渐渐回归,她抚着襟口袖沿的云浪银纹,扪心自问:乱世危邦中,容得下这来去无端的儿女情长吗?

白一羽不敢糊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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