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嵊一夜未归。
第二天听阿德语焉不详地说了句,老板临时出差去了。
南絮在心里冷笑了一下,面上半分都没有露出来,兴致勃勃地尝了放在桌子上的一盘酥鱼干。吴姨的老家在S市的远镇,那里有一条颇有名的清溪从横断南北山脉的深涧处流出,一路蜿蜒曲折,溪水清冽,冬暖夏冷,非常招人喜爱,常有游客不远长途跋涉慕名前去。
吴姨说老家的房子正好建在溪边,得了闲清晨便会放个网兜下去,撒些鱼饵,傍晚时分再从水里拎起来,大鱼做菜,小鱼则做成酥鱼干便带了回来,给她和容先生尝尝鲜。容嵊既然找了出差的借口遁了,她一个人吃得倒也开心,吃完再喝杯吴姨准备好的凉茶,就让阿德送了她去容氏上班。
电话打过去,万秘书等在办公室。
也没有糊弄她,正儿八经地给她办了入职手续,又领着她在秘书室做了做了自我介绍。她看着秘书室一干人面上公事公办的样子,心里指不定怎么憋着八卦的样子,生无可恋地跑去自己的工位看工作手册去了。
容嵊给她安排的职位是秘书室的助理。
同样是助理,此助理非彼助理,同样的词语意义却千差万别。她看见长廊尽头那间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的独立办公室,心叹这个万秘书果然是懂老板的,怪不得年纪轻轻却颇受重用,也不是没有道理的。不过几天的功夫,不但弄出了这么间让人叹为观止,却也不算逾越得太离谱的私人空间,而且交代的工作内容俨然是清清楚楚,有轻有重,颇有将她培养成等同精英的气势。
这样的高起步,比起之前的工作以及精工,俨然不是一星半点的差别。
容嵊总觉得她挂着S大的毕业证书混的太差。可他哪里晓得,既要找到愿意收留母亲的疗养院,又要兼顾他当初的那种威胁有多么不容易,再加上还要避免跟方家和叶家扯上关系,她连规模稍微大一些的公司都不敢投简历,生恐狭路相逢坏了难得的安宁。
秘书室的每个人对她的来历自然心知肚明,作为前辈该有的指点自然绝不含糊。仅仅几日相处下来,双方都颇有点其乐融融相见恨晚的意味。对南絮来说,这样的职场环境未免也顺遂了,工作量正常,准时下班,关键上班根本不存在勾心斗角,也没什么可斗的。自从她认清了自己就是个实打实的关系户之后,心态也平和了许多,就连偶尔下楼给其他部门送文件,偶尔路过茶水间听到一些对她揣测的冒犯言语是,也是泰然处之一笑而过。
而对秘书室的这几个人而言,之前原本想着这个作天作地的南小姐吵着要上班,大老板竟然也宠着,直接给安排在眼皮子下,心里原本是十分崩溃的,有些许个心理素质差点的,连神情调岗的心思都起了。没有想到古人诚不欺我,凡事要眼见为实,真人人美心善,第一天就报告就包揽了外出买快餐的苦差事,甚至还帮忙做了好几个复杂的数据分析外加外发的英文翻译件。拿出手的活真是又仔细又精确,累了半天连半句抱怨都没有。哪里有难哪里上,几天下了大家非但没有感到负担,反正觉得肩上的担子都轻了不少。要不是万秘书拦着,她估计连班都愿下,每天走得时候还恋恋不舍地望了桌子上没处理晚的文件一眼。这样的万能且敬职敬业的助理,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。
而且,还有各种零食。
也不着她到底从哪里买来的,从素及荤,从清淡到麻辣,她的桌子里就像是个百宝箱,根据每个人的口味,总能变出一款你想吃的。既然吃人嘴短,有人便不由开始检讨自己的了。之前在心里头没少嘀咕这位南小姐的坏话,果然还是眼界狭隘兼太武断了。就南小姐这样一副好脾气能相处的样子,搞不好之前种种,都是大老板自己在兴风作浪。
容嵊当然不知道手下这几位心腹短短几日已经完全倒戈。
他在大洋彼岸也收到了万秘书的汇报,说是南小姐来上班了。起初也没有多在意,毕竟她之前说得那番话也有些兜里,年纪轻轻一个人在家里也的确无聊,如果再和一天富太太们整天溜溜狗,的确是有些像她口中说的那种不正当的关系。所以,工作便工作吧。
只是他没有想到,几日后踏进办公室,竟然看到这样一副场景。
历来以严谨高效在集团内著称连闲话多没有一句的办公场所,堂堂董事长的门外,居然在,分披萨。走廊里弥漫做油腻的儿童快餐店的味道,而他手下那几个素来不苟言笑的心腹,居然欢欢喜喜地地拿着纸盘,哪里有半点职场精英的模样,个个手指油腻吃得毫无形象。
这景象被人拍到放到网上,集团股价真的不会跌?
有一个年轻些的大概真的在忙,手没有离开键盘。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大概是注意到了,居然端了块披萨走去过,带了一次性手套,毫无顾忌地主动给他递到了嘴边。那个年轻人也毫不客气,不但真的咬了一口,还朝着她十分感激地笑了一下。
容嵊觉得眼前有点发黑,她居然还给别人喂东西吃。
她从来都没有给他喂过,一次都没有。
这个向来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人,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下的决定。他是脑子进了多少水,才想出了一个将她安排在身边来气自己的。这么个馊主意,竟然还是自己想出了并且叫人安排好的,忍了又忍,实在没忍住,在心里呕了一口血。
好在也没几分钟,终于有人别过头,注意到了在走廊站着并且黑了脸的顶头上司。身子一哆嗦,手跟着一抖,手里那块吃了一半的披萨差点没掉到地上,磕磕巴巴地喊了一句:“董,董事长好。”这几个真像是一个按钮,其他一干人等先是身子僵硬了一下,然后脑子条件反射般地反应过来,迅速各归各位,悄无声息风卷云残般剩下的披萨统统塞进嘴里,然后个个正襟危坐盯着电脑,瞬间恢复了他熟悉的做派。
唯独那个女人还没有反应过来,愣愣地站在原地,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迷茫。
他拎着黑色公文包,冷冷地从她身边走过,看也看她一眼,只道:“你给我进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