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草和秦镛霜早早就隐匿了身形,跟着抱着博山炉的侍女身后来到邹青的院子。
嗅到甜香中掺杂了一缕不易察觉的血腥气,松草就知道邹青已经人头落地,与秦镛霜进入邹青的房间。
看见邹青的无头尸体还怀抱着博山炉端坐在床榻上,掉在榻下的头颅带着恍惚而诡异的笑容,秦镛霜脸色一变。
松草却面不改色,信步上前,随手把邹青的尸身推倒在地,和他的头颅一起用火烧尽,随后将博山炉中的香丸收起,另换了一枚普通的香丸丢入炉中。
做完一切后,秦镛霜按照松草的吩咐,变作老邹青的模样坐回榻上。
松草叮嘱她:“邹青的子嗣和心腹虽然不在近侧,但你不了解邹青的为人,明日一早你最好就开始称病,少见外人,探听出究竟是谁给邹青出了同名换命这样的主意固然重要,但你仍然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。”
秦镛霜点点头,迟疑道:“松草,你真的怀疑邹青背后另有一个人给他出谋划策?”
松草毫不留情:“我纵观邹青、邹凋和整个邹家,都不像是能够想出同名换命这样邪道狡诈之法,并将之付诸行动的人,他们没有这样的底蕴,也没有这样的‘智慧’,他们背后必有高人相助。”
秦镛霜:“我明白了,我会尽力去调查这背后的真相的。”
松草笑着一点头,“那我就先离开了,你自己小心。”
她抛着香丸,缓步出了邹青的院子。
她没有施展隐身之法,却不担心出入会被人瞧见生疑——
她也是等在邹青院中时才发现,香气除了会化作凶器,闻到这香气的人也会在振奋后陷入沉睡,如今整个邹家,除了她和秦镛霜,只怕已经没有还清醒的人了。
这是当初她在仙试大典夺得魁首后,缥缈宗掌门私下赠给她的法宝之一,法宝名为“披香”。
香气中也蕴含着松草精心准备的短讯,带着这抹香气去地下的邹青,也会给黑白无常传去讯息,只要他们听说了许悲风的名字,一定就会关注东至城的情况。
布阵东至城的幕后黑手大概也没有想到,他即使封锁了所有能够通向外界的途径,但还有人能够利用人死后魂归地府这一必然规则,向地府一众传讯。
按理说,地府并不会管凡尘事,但若是这件事影响到了他们掌管的生死之权呢?
还未超脱生死簿的众生必将受到地府的管束,他们可以决定东至城上下百万人口如何生、何时死。
然而若是这百万人口同时死去,并且不是按照他们早已演算好的结局死去,当这百万人口一同涌入地府,世间大乱不说,他们也必定会觉得自己的权力受到冒犯。
为了地府权力的稳固,为了阻止更可怕的后果,为了自己的悲悯之心,他们也一定要管这件事,更别说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个许悲风。
与东至城百万人口相比,一个许悲风当然微不足道。
但黑白无常却是冒着不小的风险,放了许悲风在外游荡,若是他再次回到地府,也得是悄无声息的,不能被阎王察觉,然而发生了东至城这样的大事,阎王必定会亲临地府,若是被他发现早该轮回的许悲风还在外漂泊,在这个节骨眼上,曾包庇许悲风的地府人员一定会全倒大霉。
只要他们曾因一时怜悯偏袒过许悲风一次,就不得不为了掩盖自己的过错一次又一次袒护许悲风。
不过——这一切也只是松草和许悲风的预估,如果地府真的高高挂起,不打算管这件事,他们也没有办法,到了那时,就只能凭借他们的力量对抗那些幕后黑手了。
若真的演变成预兆中的模样……
松草忽地顿了顿。
反正不管怎样她都能脱身,对她来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放任一切发生,然后等着那个金蝉脱壳的机会,但她为什么没有按照最佳的计算做,而是在这里费心费力地替东至城谋划这一切呢?
松草讪笑一声,不打算去细思自己这变化背后代表着什么,径自向自己歇脚的东跨院信步走去。
走到东跨院,她再次捕捉到那一线她极为熟悉的气息,她下意识循息望去,并没有发生人,只有一片花团锦簇,被日月搅乱了作息的蜜蜂和蝴蝶在繁花中迷茫地飞来飞去。
松草:“许悲风,你是等我过去揪你出来,还是你自己先出来?”
风一刻不停地在吹着,她在风中嗅到雨的味道。
当许悲风慢吞吞地出现在转角时,天空中很不巧地下起薄薄的太阳微雨,他的脸色十分古怪:“你是怎么发现我的?”
松草:“我的神识比常人敏锐,只要你没有晋升出窍,就很难瞒过我的耳目。”
看着许悲风微变的神色,松草直言不讳:“不错,你之前在五术宗的竹林跟着我,我也发现了。”
许悲风: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