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若熹望着便签上思哲劲秀合一的字,喉咙像被薄荷糖梗住。她想起这几天,思哲变着法儿地对她温柔以待:把温盐水调成最适口的温度,偷偷在她西装口袋塞润喉糖,还会用力度适中的手法按揉她的止痛穴位。她盯着手机键盘,反复删改三次,终于鼓起勇气发出消息:“宝宝,下周一陪我去看牙,好吗?”
屏幕很快弹出一张机票截图,十一点的航班刺得她眼眶发酸。早该想到的,思哲提过这次出差。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像戳破的气球,陈若熹捏着手机的指尖泛白,屏幕冷光映出她紧蹙的眉峰。她回复道:那我自己去。
思哲回复:“我陪你吧”,几个字在对话框里跳动,像个未完成的音符悬在半空。她盯着这行字,喉间泛起苦意——与前男友如出一辙的措辞,曾是温柔的谎言,如今成了刺痛神经的倒刺。“出差重要”她快速敲击键盘,“我自己可以。”发送后,目光却死死锁住“对方正在输入”的提示,像是等待一场未知的审判。
片刻后,思哲的消息带着跳脱的波浪线:“可是我已经开始想象,陈总躺在诊疗椅上抓着我的手发抖的样子啦~(???)” 还配着张猫咪炸毛的表情包。这种漫不经心的调侃让陈若熹呼吸一滞。
“别任性。”她回复得简短,字字带着职场女强人的冷硬。春日骤雨般的相处模式让人心悸,温暖时如同沉溺蜜糖,抽离时又只剩满地潮湿。“我是认真的,”她放缓打字速度,每个字都像在天平上称量,“你的工作不该为这种事让步。
晚上,陈若熹在客厅与书房间来回踱步,落地钟的滴答声里,她数着与思哲相识的寥寥数日,心中不禁泛起疑问:终究还是不够了解她吗?思哲最后回复了一个表情,那个不明含义的表情跳出来时,她苦笑着把手机关上——看牙而已,何必强求,这仿佛是她无声的妥协。
袁倩打来电话,她约了几个还在c城的老同学想要来一次聚餐,陈若熹捂着腮帮,心不在焉地说:“我就不去了倩倩。”袁倩说:“别呀,怎么能少了你呢?你要是周六没空我们再改期。是周末要陪你的小女朋友吗?哈哈”“没,她也很忙的,我这周太累了,想歇歇。”陈若熹说。袁倩能理解陈若熹,她认为和年轻人相处一定很耗费精力。她安慰了几句,便挂断了电话。陈若熹揉着疲惫的肩膀,刚蜗在沙发上,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。她打开是思哲,对话框里先是一张机票改签成功的截图,航班时间推后三天;紧接着跳出诊所预约单,主治医师栏写着“林淑云(妈妈闺蜜,三十年老牙医);最后是段短视频,画面晃动着扫过整洁的诊疗室,思哲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:“陈总专属VIP套餐已激活!”镜头突然拉近,露出少女贴在玻璃上的笑脸,鼻尖压出可爱的红痕。最后一条消息带着不容反驳的笃定,“在我这里,你永远比任何演出都重要。” 陈若熹望着这句话,喉咙发紧。她忽然懂得,思哲的爱从不是循规蹈矩的和弦,而是充满即兴的变奏——时而如汹涌浪潮将她淹没,时而又如飞鸟般自由掠过天际,却始终会循着心的旋律,飞回她身旁。
周一午后,阳光斜斜穿过音乐学院办公楼的百叶窗,在思哲的笔记本上投下细长的光影。她第无数次抬头瞥向墙上的挂钟,指针即将指向两点,而半小时后,她本该出现在陈若熹公司楼下,陪她去看牙医。
“席思哲,这首赋格的对位逻辑再解释一遍。”导师的声音突然响起,惊得她险些碰倒桌上的水杯。白发苍苍的老教授从镜片上方审视着她,布满皱纹的手背重重叩在琴谱上,“从刚才起,你的心思就没在这吧?”
思哲手指紧张地绞着铅笔:“老师,我...”话未说完,便被打断。“你从未这样过,快调整好状态。”老爷子推了推金丝眼镜,目光如炬,“你在作曲系是出类拔萃的苗子,但博士阶段的每首作品都是里程碑。别让无关的事分散精力。”
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,思哲强迫自己集中精神。她调出电脑里的总谱,开始拆解声部交织的逻辑,从呈示部到展开部,每个音符的走向都在记忆里清晰浮现。好在多年积累的专业功底让她逐渐找回节奏,当她完成分析时,教授的神色终于缓和:“技法没问题,但态度要端正。去吧,记得珍惜每个创作机会。”
冲出琴房时,思哲这才惊觉时间已过两点十五分。她一路猛踩油门,在两点半准时把车停在瞳甄的门口,随即发信息给陈若熹:“陈总,你的专属司机已上线。”陈若熹穿着职业套装走出大楼,米白的高跟鞋衬托出她的干练与飒爽。坐进车里,思哲忍不住笑着说:“哇,我今天终究还是错过了和霸道女总裁一起办公的时刻,老婆你真是太美了!”陈若熹浅笑着,其实内心慌张得很,她故作镇定地说:“周一开例会嘛。”她系好安全带,指尖却冰冷得像冬天里的雪花。思哲从后座的托特包里掏出一个银色小药盒,说道:“牙医说可以含半片布洛芬,但要在治疗前半小时吃——”陈若熹看着药盒上贴着的便利贴,上面用卡通字体写着“14:30服用”,突然想起在英国时,自己总是把止痛药瓶随手扔进手袋,药盒上的英文说明早已模糊不清。
诊疗室里,消毒水的气味比记忆中柔和许多。思哲拉着陈若熹的衣袖,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诊室。“林阿姨,这次要麻烦您了。”思哲的声音放得很轻,林淑云摘下口罩,笑着说:“小思哲你还是那么准时啊。快进来稍等我一下。”
思哲拉着陈若熹坐在诊室旁的座椅上,陈若熹尝试着深呼吸,想要平复内心的紧张。“你姐姐害怕看牙?”林淑云戴好新的医用手套和口罩,看向陈若熹问道。
“英国的牙科水平实在是太差了,哈哈”思哲笑着说,随后走到林淑云身旁,“林阿姨,我已经在半小时前让她含了布洛芬,会有止痛效果的哈?”
“会的,这是非常有效的方法。”林淑云走到牙椅前,示意陈若熹躺下,“我办公室有新鲜出炉的蛋挞,你去吃吧,这边我看看应该很快的。”她露出长辈般温柔的笑容。
思哲连连摆手,对林淑云说:“不行不行,她需要家属陪同!我可一步都不能离开。”她又对着林淑云耳语道:“我姐姐她是个胆小鬼。”
陈若熹躺下时,思哲拿出降噪耳机戴在她的耳朵里,播放的是德彪西的《月光》——那轻柔的旋律,比记忆中格拉斯哥诊所的钻头声温柔千倍。
林淑云的器械发出轻微的嗡鸣,陈若熹本能地攥紧扶手。“别担心,我会一直在这里。”思哲解开自己的围巾,轻柔地围在陈若熹微微露出的脚踝处,随后半蹲着握住她的手,拇指在合谷穴上轻轻画着圈。
“备考博士的时候我迷上了吃胶皮软糖,结果长了两颗超级大蛀牙!那个时候林阿姨怎么没叫我含布洛芬呢?”思哲调皮地问道。林淑云说:“你又不怕,从小你就那么坚强,再说止痛药不好,能不吃尽量不要吃。要不是你前几天来找我磨着我,我才不会告诉患者这些呢!”“区别对待,呜呜”思哲打趣地说道。
填充材料的薄荷味在舌尖漫开时,陈若熹望着天花板的星空顶,在思哲的陪伴下,那颗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下。
“记得用冰袋冷敷,饮食以流食为主......”林淑云叮嘱道。思哲变魔术般展开便携式冰袋,淡蓝色布料上印着跳舞的牙齿图案:“早准备好了!还有特意熬的山药百合粥,保温桶就在车里,温度精确控制在38.5℃。”
林淑云惊讶地说:“没想到天马行空的小思哲居然这么细心!”
“疼吗?”坐回车里,思哲捧着陈若熹的脸,仔细检查。陈若熹突然低头咬住她的指尖,补牙材料的硬度刚好在她指腹留下淡淡的牙印。思哲忽然凑近陈若熹补过的牙齿,笑着说:“现在这颗牙里填的树脂成分和钢琴键的合成材料很像哦。”看着古灵精怪的思哲,陈若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。她突然想起思哲写给她的那首《蛀牙》小诗。俏皮的字句此刻化作缠绕指尖的藤蔓,温柔地将她包裹。她的指尖擦过思哲温热的锁骨,轻声说:“谢谢你,思哲。”
思哲轻生的耳语道:“所有疼痛都该被治愈,除了爱你的那部分,要永远留个小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