展柜里陈列着七年来的“雁系列”:从《错位的耳机线》里交缠的银色丝线,到《毕业旅行的空位》中留白的车票根,每一件展品都嵌着极小的二维码。她用手机扫描《湿透的玫瑰》,弹出的音频里,是十七岁的他在便利店练习的告白:“林浅,我喜欢你,像雁群追逐暖春,像……”声音突然卡顿,混着易拉罐拉环的轻响,像极了那年他慌乱中掉在地上的牛奶罐。
“其实我一直带着它。”江叙忽然掏出个铁皮盒,里面躺着她高三那年遗落的雁形发卡。塑料边缘的裂痕被金粉修补,在灯光下闪着微光,“陆川说,这叫‘金缮’,裂痕是时光的勋章。”他的指尖划过发卡内侧,那里刻着极小的“浅”,是她从未注意到的、他在钳工课上偷偷刻下的印记。
画廊顶楼的露天平台飘起细雪,紫藤花架的金属支架上,缠绕着三十七盏雁形小灯。林浅望着远处的雁群掠过灰蓝色的天空,忽然发现每盏灯的投影,都在地面拼出她高中时期的日记片段:“9.12 江叙的校服洗旧了,领口的皂角香淡了些”“11.3 他今天把伞借给我时,手指在伞柄上敲了三下”。
“这些年我去过北方的湿地,”江叙望着雁群,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时光,“看见受伤的雁会脱离队形,却在康复后拼命拍打翅膀,追赶早已远去的雁群。”他转身,眼中倒映着她发间的雪粒,“就像我在机场看见你哭,才知道,有些错过,比孤独更疼。”
暮色漫进展厅时,林浅在留言簿上看见沈瑶的字迹:“七年的时光,足够让雁群完成三次迁徙,却让有些人,在彼此的瞳孔里,永远停留在十七岁的深秋。”她提起笔,在下方写下:“原来最动人的画展,不是画布上的雁群,而是你把我的每个瞬间,都酿成了可以触摸的、永不褪色的春天。”
离开前,江叙递给她个信封,封口处的火漆印换成了两只交颈的雁。里面是幅未装裱的素描,画着七年前的机场:她攥着同学录蹲在地上,而他在安检口转身,指尖悬在半空,像要抓住即将消散的风。画纸背面,是他的字迹:“其实那天,我在安检仪里掉了枚硬币,是你送我的、刻着‘浅’字的雁形硬币。”
梅雨季的雨在午夜落下,林浅摸着信封里的硬币,忽然发现边缘刻着行极小的字:“雁归时,我在紫藤花架下,等你数清三十七片银杏叶的脉络。”窗外的雨声中,她仿佛又听见十七岁的蝉鸣,看见那个在便利店冷柜前为她挑选热牛奶的少年,而此刻,所有的时光碎片,终于在这场跨越七年的画展里,拼成了完整的、属于他们的雁字长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