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宸没有得过中耳炎,但也能猜到这病大概是个怎么回事。无非是耳朵敏感,塞点东西进去就可能引发细菌感染。
新耳机又被他放回了桌上,同时心里嘀咕了一句。这姑娘没有公主命,倒是挺容易得公主病。
瞅了一眼电脑屏幕,单宸准备回床上继续躺着,很快想到一件了不得的事情。
“那你之前住这儿的时候有耳机吗?”
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,她要是有,为什么还要新买。
冯玥直接摇头。
见她否认,对方立刻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,而且笑意越来越盛。
“暑假里的时候,那么些个火热的晚上,你不戴耳机降噪,就在屋里头干听啊?”
“哇哦,冯玥,没看出来,你还有这癖好呐?”
冯玥无言以对,让自己只看屏幕不看人。继续在心里学唐僧念经:他是智障,他脑子有病。
不过冯玥是个正常人,她并不想压榨残障人士的劳动付出。
“对了,今天总共给你多少钱?”
身后飘来一句。
“你的预算是多少?”
“……都可以。”
虽然冯玥的耳朵之前生过病,但她的听力依然正常。即使单宸那声冷笑被撤回地很快,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。
前面坐着的隐形富婆忍不住腹诽。
觉得我穷是吧?你才穷。姐的银行账户亮出来吓死你,里头的存款数起码是首都邮政编码的上百倍。
“那你给我一千吧。”
“一千?”
“这还嫌多?那,五百?”
冯玥现在是真地觉得,后面那男的脑子有病,数学不好的怕不是另有其人。她手上这台笔记本里的两三样零件加起来都不止一千,更何况是全部的总和。
屏幕这会儿也没什么可看的,她决定转过去看人。
“单宸,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穷。”
“你说真话,我付得起。”
“何况你的人力也是成本之一,我不能占你便宜。”
“你要不想占我便宜,就给我一千。”
两人在沉默中对视,双方都坐着没动,一个靠着椅背,一个倚着床背。
冯玥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地注视一个异性,经验不足,率先败下阵来。她决定接受对方的善意。
“如果你坚持的话,我就真地只给你一千块了。”
“我坚持,我坚持,快把钱给我吧。”
多年过去,单宸相信了这个世道确实存在好人有好报的说法。
离开大学校园后,创业屡屡受挫,他依然不愿放弃机器人的梦想。明明换个赛道,他立马能混得风生水起。但单宸的性格就是那么犟。
班上本科毕业即工作的人不多,单宸算一个,冯玥也算一个。
单宸承认,自己所行确非坦途,起码现阶段遇到的荆棘不少。不过跟冯玥同学的职场路一比,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。
在他看来,步入社会的冯玥净挑些乱七八糟的泥潭趟水,偏她还乐此不疲,三两头就换一个坑继续玩泥巴。
单宸去京州拉投资的时候,顺便把这个同为天涯失意人的老搭档拐出来喝酒。酒局的原目的是互诉衷肠,只不过后来诉求得到实现的只有他。
站在冯玥的角度,她倒没觉得她过得有多穷困潦倒,反而是有些担心单宸的处境。毕竟,她只用负担自己的生活而已,实实在在一人吃饱,全家不饿。
“这回过来,你有把握拿到钱吗?”
“没把握。”
“那,你公司怎么办?”
“实在不行,先关个几年呗,出去挣点快钱回来再继续搞。”
单宸所说的快钱,大概率是重操旧业去做游戏。冯玥能想到这么做的弊端,顿时沉默。
“别说我那些破事了。你呢,还在那小工作室打杂呢?”
“你不要总是小工作室小工作室的叫,云逸可是业内顶流。”
“行吧,隔行隔山,咱也不懂贵司产业的顶流标准。”
“单宸,我是不是挺不务正业的?咱们系出来的,工作至少都是专业相关。而我,就像你说的,一直到处打杂,好像有点给母校丢脸。”
“你丢啥脸啊,那我不是更丢脸。怕啥,有兄弟给你垫底呢。”
“对不起母校倒是其次,我主要觉得对不起你。大学那几年你带着我打比赛做项目,给我简历贴了那么多金,结果我说放弃就放弃了。”
“冯玥,你不用觉得对不起任何人,尤其是对我。不是你干不了我们这行,是我们这行配不上你。要做就要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,打杂你还能打一辈子吗。给我个机会好不好,让我几年之后,逢人就能对他说:看,中国最牛掰的纪录片导演,美不?是我兄弟。”
“那你不如先给我个机会吧。”
“什么?”
“你的公司目前要想活下去,至少需要多少钱?”
单宸不明所以,但数字了然于心,于是脱口而出。
“各项开支压缩到最低,也要五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