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道外是稀疏的建筑，夕阳下，道路监控闪着阴险的微光。

乔尼不敢推门下车。

一时间寂静。

他的目光从车门把手游移到夏尔身上，那个女人，根本没有在意他，聚精会神地读着本子上的文字。

她们在等他走。

“……对、对不起，”乔尼蔫巴下来，认错，“能不能……能不能找个偏僻点的地方……”

令楚星冷笑。

乔尼意识到自己已经走投无路。

再偏僻的角落，那群野狗也迟早会顺着血腥味找过来。

乔尼深呼吸。他知道自己刚才声音太大了。

“所以。”他提高声音，似乎想引起二位的注意。

夏尔抬起头，带着疑问看向他。

“……你们刚才说，会保护我，对不对？”乔尼硬着头皮。

“没错。”夏尔眯起眼，用笔点着下巴，饶有兴致。

“我……确实知道一些事情。”

“嗯？”夏尔蹙眉，“什么样的？”

“什么样的都有。”乔尼语速快了起来，绝望在内心滋长，他没有意识到，自己的神情卑微到近乎乞求，眼眶泛红，“您想要什么样的？红色的、黑色的、桃色的？”

“我不挑食。”

慢条斯理，就像在细细品味人的绝望。

*

“……除了拍卖会洗钱的事，他还和极昼行动有犯。”

田间的家常小菜上了一桌，服务生关上小包间的门，三人这才摘下口罩和帽子。

正好是晚餐时间。

落地窗外的夕阳，血一样红。乔尼被刺得难受，把头低下，用手挡着。

他没心情吃饭。要不是记者小姐想和他长谈。

“商会是明着和当局甩脸子。这算不得新闻，乔尼先生。”夏尔手中的笔转了一圈。

“不……我不是说商会和当局叫板的事情。”乔尼的声音在发抖，“我是说……他……也杀人。您应该知道最近B.M.被捅出来的事情。”

“嗯？”笔尖刷刷划过纸页，夏尔听起来不是很诧异。

“他在世界各地都有客户。国内也有。”乔尼感觉有些喘不上气，他一直在冒虚汗，“案值可能达到上千万。”

资金流转，几乎都是他一手操办。

虽然科尔顿从不明说，资金从何处来，为什么要流转。

“具体。”夏尔波澜不惊地提示。

“十年前。极昼行动之前，三千万。”乔尼舔了舔嘴唇，“然后三年之前，在柳敬的介绍下，重新开始业务。至今可能赚了五六千万。”

“您可以拿出什么证据吗？”

夏尔忽然抬眼看向他，目光狡黠，又把他吓了一个哆嗦。

“……我是他的秘书……”乔尼的面部抽筋，“我会安排洗钱……有时联系客户，我能不知道吗？证据……我逃得太急了，没能带出来。不过如果……”

“很好很好。”哗啦，纸面翻页，“没关系。新闻嘛，没多少人想看证据。”

令楚星开了啤酒，给夏尔和乔尼的杯子倒上。

她自己要开车，喝不了。

“吐真剂。”夏尔半开玩笑似的眨眨眼，拿起杯子碰了碰乔尼的杯子，“请吧，乔尼先生。”

她率先呷一口。

乔尼没有拒绝，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。

他太需要酒精麻痹神经了。

“除了明面上统筹商会各项事宜，那种人体黑市贸易，其实也归科尔顿先生管着。”沉重的真相让他略感窒息。想起自己早上还有着体面的工作，干着熟悉的事情，眨眼的功夫就流离失所，在郊区的一个小餐厅里，向不知餍足的记者尽数抖出领导者的家私。

……都是幻界陷害了他。

给科尔顿办事儿的人那么多，幻界凭什么偏偏针对自己？

“科尔顿知道有多少人参与了这支贸易。他们不可能单纯只做这一件，凡是和人体贸易有关的，必定牵扯禁止药品……有些还会走私武器。”

这是一定的。

“他们很害怕被当局查出来。像柳敬那样的，一直一直给当局砸钱。”

夏尔再次端起酒杯，喝了口。

“所以您……知道那份名单？”她步步紧逼。

“我……并不知道全貌。”乔尼压低声音，他出汗出得越来越厉害，他不想得罪那帮杀人不眨眼的毒蛇，“但我与其中几家有过沟通……除了V城的柳敬，还有东岸的艾萨克森家族、临近弗洛斯山脉的白兰花……我记不清楚了。”

他一杯一杯地喝着酒，白衬衫被汗水斑斑驳驳印着，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。

“……他不让我……轻易和那些人联络的。他不信任任何人。我也只是偶尔被派遣……”

恐惧溢于言表，他面部扭曲。

“……《银月日报》……当局……会保护我的……对吧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