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山的护鼎剑师谷凤蝶,是神剑门唯一一位拥有两把神剑的人。
不同于顾子都的一对阴阳剑,谷凤蝶拥有各自独立的两把宝剑——花魂剑和宫阳剑。
花魂剑,剑如其名,乃是一把花神之剑。得此剑者,能以法力幻化出世间一切花朵,花色可见、花香可闻、花味可尝,不知不觉就让人神识涣散,堕入温柔乡一般的梦境。
在心驰神摇的迷醉中,即使人头落地,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。
堪称杀人于无形。
花魂剑令人浮想联翩,宫阳剑则叫人闻风丧胆。
宫阳剑,顾名思义,“宫”字的意思是宫刑,“阳”字指称男子阳/物,合在一起便是去势之意。凡是被宫阳剑砍中的男子,并不会死,只是如同被净身一般变成阉人,因此,说宫阳剑是天底下所有男人最大的恶梦也不为过。
据说,这位谷剑师平生最恨薄情寡义、始乱终弃的浪荡子,一旦被她知晓,不分亲疏远近,统统照砍不误。传闻中,被她用宫阳剑砍过的男人,数以千百计。
宫阳剑,斩尽天下负心男。
何欢儿只知道谷凤蝶有一把花魂剑,但是这把宫阳剑,却从未听人提起过。也难怪,这等涉及到男人身体的隐秘事,南山女弟子们肯定羞于启齿,不会当众议论,至于为数不多的男弟子,避之尚且不及,更是不会提起。
因着宫阳剑坐镇,南山女弟子虽多,美貌动人的也不少,不过,哪个登徒子有胆子前来随意勾搭?万一惹恼了性情古怪、冷面无情的谷师姑,挨上一记宫阳剑,可就跟后半辈子的艳/福一刀两断了。
听完来龙去脉,何欢儿随口道:“乔仙长倒是毫不顾忌。”
“那是!”郑无伤语气间带着几分骄傲,“六师弟眼中只有乌姑娘一个女子,对她一心一意,早已下定决心非她不娶,当然不用怕!”
何欢儿点着头,坏坏一笑,转了话锋:“郝剑师又如何?他对安陵子一往情深,又不爱女子,为什么怕谷师父?”
“没事少打听!”郑无伤的脸色一下子变阴了。
一阵夜风吹过满地白骨,寒意透骨。
石无厌搂紧顾子期,道:“师兄,更深夜凉,少主身子正虚,受不得风寒,找个地方避一避吧。”
顾子都把顾子期的手掩进袍袖,对郑陆二人道:“你们去寻摸些能用的砖木,到城墙下的避风处搭个小屋供少主休息。给你们半个时辰,快去!”
“是!”郑无伤当即领命,匆匆而去。
陆无庸拉着脸转过身,一边踢着脚下的头骨一边慢吞吞往下走。
顾子都呵斥道:“陆无庸,你休想偷懒耍滑!半个时辰屋子没搭好的话,我专罚你一人!”
陆无庸猛然一顿,随即一阵风似的跑远了。
此时,义社的汉子正一个个从白骨堆中钻出来,有些人被塌落的砖头、木块砸得不轻,躺在地上呻/吟痛叫。
突然,一声痛断肝肠的哀哭划破了月夜,余音绕空,经久不息,惊得骷髅头纷纷往下滚落。
骷髅山的最高处,一个瘦削的长发男子正在呼天抢地,大哭不止。
何欢儿见状,连忙奔过去查看情形。
关月身侧放着一个滕箧,里面装着顾忘川的四样遗物——玉梳、铜镜、瓷枕、木屐,一样不缺。他怀中抱着一副残损的卷轴画,上下仍然完好,唯有画心处缺了一大块,画上顾忘川的脸和身子全没了,仅余下了垂地的长发和衣角。
好好一副美男子画像就这样毁了,何欢儿也感到有些心疼,由衷道了句:“义主,请节哀……”
“一步!只差一步就能救下恩人的画像!”关月泪如雨下,“百年间,关某以残躯苟活于世,心魔难消,无数次被恨意与仇恨吞噬,险些丧失最后一点清明,彻底堕入魔道!每一次,关某都是在恩人的画像前静坐冥观,从而重新拨云见月……从今往后,我再次彷徨无措之时,该当如何?该当如何啊……”
倏忽间,何欢儿眼前闪过了障壁上所画的那一幅澄江月夜图。
“与其终有一天灭性丧志,沦落成魔,堕入万劫不复暗无天日的地狱,不如干脆自我了断!”
说话间,关月摸出一把梳子,朝自己的喉间猛刺下去,那是一把银梳,梳齿锋利,寒光刺目。眼看尖尖利刃就要插入皮肉,一条长带飘然飞过来,缠住他的手腕,阻止了他。
长带的另一头,攥在顾子期手中。
那是顾子期束在发髻上的发带,乃是神剑门顾氏子弟专有的一样灵物。
“义主,你这般自暴自弃,绝非忘川前辈所愿……”顾子期双眸微张,静静望着关月,“他留给你的,不止画像吧?”
关月愣了愣,垂下头,轻轻摩挲着残画一角的字迹,喃喃念着:“观月观心,明月长明……”
“无厌,放我下来。”
顾子都捡来一块木板,用袍袖掸去灰尘,扶着顾子期坐下,又吩咐石无厌给他服下了两粒金丹。
“义主,你的心,即是明月,不须求助外物。”
“……”关月神意俱丧,呆呆不动。
“其实,义主有所不知,忘川前辈一直对你深怀感激之情。”顾子期望着关月,眸光若水,“当日,在断崖边遇见轻生的义主时,忘川前辈也是去求死的,正是因为救你,他才活了下来。”
关月的瞳子颤了颤,恢复了一丝神采,很快又暗淡了:“顾少主不必安慰关某……”
侍坐一旁的顾子都道:“家兄继承的飞霜剑中,残存着忘川前辈的少许神识,他这样说,一定没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