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次相遇是在学校图书馆，这是全校唯一一个黑白塔共用的区域。

不过黑塔教学楼还设有单独的阅览室，定期更新一些国外发行的期刊杂志和文献资料，凌崇一般在那边比较多，来图书馆是为了找章老师推荐的一本书。

原本克己也是有两个图书馆的，但三年前上任的王校长，认为教学资源应该尽可能面向白塔也充分开放，哪怕软件上无法共享，起码硬件的基础设施应该均等化，有利于打造更好的口碑，提升升学率的同时，还可以发几条新闻稿，炒炒热度。

所以原来的黑塔图书馆就被改建成了琴房，说是琴房有点保守了，其实已经具备了小型音乐厅的功能。

采用标准的山地葡萄园式方案，做了隔音降噪和声学设计，布局了扩音和收音返音系统，方便黑塔同学平时练练声乐，开小型音乐会，如果白塔这边有同学需要，也可以向黑塔学生会提申请。

凌崇看着一边点鼠标一边转笔的女孩儿，她桌面上的稿纸写满了圆润绵软的字迹，她还是一样的认真，也还是一样的低效，仿佛一只拨弄毛线球的猫儿，忙忙碌碌却找不到线头，不知不觉弄得整个房间到处都是毛线。

他屈起手指轻敲了敲桌面，李雪薇取下耳机，抬头看他，图书馆的顶灯为他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描绘了一层侧影，本就笔直的山根显得更加挺拔，但是原本的疏离感好像消散了不少，仍旧是没有什么笑意的表情，看起来却柔和了许多，大概是因为这位凌学长本来就是个好人。

凌崇不知道自己被发了好人卡，看着她电脑屏幕上打开的乱七八糟的资料和例题，皱了皱眉，看来她的毛线团拆的更乱了。

“凌学长，是这几篇题型拆讲有什么问题么？”李雪薇一边小声问他，一边收拾桌面散乱的书本稿纸，给他让位置，不过，不知道这位有洁癖的学长不坐便利店的凳子会不会坐图书馆的椅子？应该会的吧？总不至于他平时上课也都站着上？李雪薇被自己跑偏的想法逗笑。

凌崇看到她的梨涡卷了卷，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笑起来，像只偷藏了猫条的小猫，有些得意有些狡黠，表情生动。

“你为什么总是会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？你们班的老师会给更多的步骤加分么？”他的嗓音很轻，没有厚重的腔调，也不像少年的活泼。让李雪薇有点疑惑，一时分不清他这是在反讽，还是一本正经的发问。

“啊？”

凌崇看她一直昂着头看自己，于是坐下来，重复了一遍问题。好吧，凌学长不是胡乱开玩笑的人，自己做了很多无用功么？她看着演算了十多遍仍然没有解出来的问题，再一次共情了初中时，同桌看她刷题时的感受，哎，学霸什么的原来也是对比出来的啊。

看她沉默的表情和沮丧垂下的眼角，凌崇伸手拿过桌上的笔帮她划掉无效的公式。

“你可以从问题来反推这个函数公式，不需要这么多的步骤…”

她的眼睛又亮了起来。

“凌学长，谢谢你”从图书馆出来，李雪薇抱着课本和习题册走在凌崇前面，她看着脚下的鹅卵石路面，据说是校长专程找设计师去苏杭，观摩采风园林禅意后回来铺设的。

摸了摸斜支出来的竹叶，她弯起眉眼转头看凌崇，“我知道了，我的学习方法有问题，大概原来初中老师教学方式和克己的老师不一样，节奏差异也比较大，我习惯也得改改啦~谢谢学长你提醒我~”

凌崇有点意外她突然绽放的笑容，但又不是特别意外，虽然才见过几次，但她确实是个豁达乐天的人，嗯，还有明媚爱笑。

“其实你可以请一个老师辅导更快，不是你的学习习惯不好，你很聪明，可是你过于注重细节和堆砌式的公式，这有时候反而会带偏思路，有些方法你需要有人稍加点拨，就能少碰很多壁。”

李雪薇愣了愣，而后梨涡陷得更深了，“是呀，名师出高徒嘛，学习的过程有老师指导当然事半功倍。可是高明的老师也有高贵的身价呀~不过凌宗学长，你有所不知，不然你猜猜看我为什么在便利店兼职呀？”

她从来不刻意回避自己经济上的窘迫，俗话说得好，世界上唯有三件事藏不住，咳嗽，贫穷和爱，更何况和黑塔同学在同一个校园呢，绷得再硬的嘴也无法掩盖贫富的悬殊差距，何必呢？

她不觉得凌崇说的有什么问题，自己闷头闭门造车当然不可取，可是辅导老师又不是慈善家，人家也要票子的哇！她只能找机会多请教科任老师，多学多看多练了，书山有路勤为径不是么？

举手投足、行走坐动都气质优雅的凌学长，必定是从小到大，享有充裕的物质条件和丰厚的各类资源滋养起来的，她笑了笑，凌学长会像豌豆公主一样被二十层床垫下的豆子膈到吗？会不会需要科普才知道如何坐公交，如何看电影呢？

明明在调侃自己，她眼中却没有丝毫阴霾，也没有拘促和小心翼翼，用着掉漆的旧手机，在便利店穿泛白的牛仔裤和干净但刷起毛边的运动鞋，不掩眸光捻月色，笑容清澈明媚。

凌崇默了默，没有回应她的玩笑，“我的名字是凌崇，崇山峻岭的崇”。是听上次乐书寓喊他凌宗，以为是名字吧，她大概是不懂凌宗的意思，也不会称呼他凌宗的。

“啊呀，不好意思学长。”李雪薇羞红了脸，暗怪自己自以为是搞出的乌龙，也怪乐学长误导人，“我叫李雪薇，雪天也会开的蔷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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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Word天！！！所以薇薇你既认识了乐学长！又认识了凌学长！！！”晓晓音调越来越高，快要飚出海豚音。

李雪薇听出来她的激动，晓晓心中除了习题册和王后雄，就是各种八卦，不限于明星绯闻或者校园传说，用她的话说，学习的苦需要用瓜的甜来调剂中和。

“他们两个蛮不同的呀，不过是都挺帅的，嗯，人也蛮好的。”

“什么人也蛮好的哇！凌月当空呀！凌月当空你懂不懂的呀！”

白郁晓翻个白眼，“亏你还是海城本地人呀，凌家和乐家是海城扛把子呀，当空什么意思的？就是说top啦~无人可比的意思啦！他们两个都是家族嫡系中的嫡系，地位超群的呀！”她想了想，又补充一句，“不过这好像就是在海城，凌家好像不只在海城，听说在整个南边好像都很厉害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