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垢园深处。
一名男子盯着颜言消失的方向,狠狠抹了一把嘴角的血:“该,让他多管闲事!”
作为“粉黛”主力之一,陈素渊两次刺杀楚游都失败受罚,因此对从中作梗的颜言恨之入骨。
“罚过了,就起来吧,”另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扬眉笑道,“楚游可是大有来历,颜言要是不救,就不是他了。”
陈素渊连忙躬身对他说:“来哥,颜言背地里捣鬼,就算我们心里知道,他也没留下什么关键证据,先生这次会不会又心软了?”
曲玉来无所谓地弹了弹指甲:“所以说,‘白’才非死不可啊。”
“这······怎么讲?”陈素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疑惑。
后者敲打着座椅,慵懒而傲慢:“你不懂。人人都说‘粉黛’可怕,其实隐藏在 ‘粉黛’背后的‘白’才是关键。‘粉黛’是刀,负责情报和督查的‘白’就是刀鞘,刀被养护得锋利固然要紧,但没人会希望刀伤到自己。”
陈素渊立刻领悟:“原来如此,负责楚游的‘白’一死,前后线索又都指向颜言,就算他再怎么狡辩,先生也不会轻易放过他。”
“这就叫‘请君入瓮’,”曲玉来略带得意,“颜言还不知道园中出了人命,‘白’又是先生心中的禁忌,这样一来我们占尽先机。”
“还是来哥高明!”陈素渊奉承道,“颜言不过是靠他那张脸讨先生欢心,要我说,您在咱们‘粉黛’中资历高,又有威望,颜言拿什么跟您争!”
曲玉来站起身,挽起袖子,露出坚实的小臂肌肉:“这么多年了,他处处挡我的路,却次次绝处逢生。这次我已布好了局,看他还能翻出什么新花样。”
阁楼内。
面对沈桓的质问,颜言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:“先生,我不明白······”
周以方微微蹙眉。
“白”一死,条条线索都指向颜言。他可以愤怒、质疑、甚至承认,唯独不能困惑得如此真实,这只会令感到失控的上位者更加愤怒。
“不明白?”果然,沈桓满意地喟叹一声,将手覆上颜言的口鼻,像无数次那样,只留下一双仰望自己的眼睛,温柔地回望过去,“你能不留把柄,却难以做到天衣无缝。阿言,我给过你机会了。”
“不必,”沈桓按住了颜言附上自己腰带的手,命令道,“背过去。”
颜言的手一抖。
沈桓这次不是要给他一个教训,而是动了杀心。
一口气濒临耗尽,沈桓依然没有放手。
颜言的身体无助地颤抖,泛起一阵潮红,双手在身后绞出了血痕。
周以方还在这里,反抗毫无胜算。
就在他以为自己快气闭时,沈桓突然松了手,钳住他的下颌,低眸审视着他的痛苦:
“想清楚再说。”
他喘息着,还是没有头绪:“先生,我是真的不······呜。”解释换来了更加严酷的桎梏。
沈桓的杀意如此汹涌,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,他只能用拱手送上的性命回应沈桓的质疑,祈祷这臣服的姿态能消解沈桓的愤怒。
生死一念,颜言的呼吸和生命都被禁锢在沈桓的股掌之中,如雄鹰折翅、杜鹃呜咽,每一刻都气若游丝。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渐渐赤热,衔满了痛苦的泪水、一滴滴砸落下来,倾诉在沈桓翻云覆雨的手掌上。
这种僵持令旁观者也很不适,周以方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。
他看着颜言从小在沈园摸爬滚打,因为沈桓的青眼,便又多了一层磨难,但好像总有一股气,撑着他向前。
没有人在沈园中能活得轻松。
都说沈桓偏爱他,可这条路是他自己踏平的。十六岁那年出任务,带队的曲玉来直接把他丢进了敌窝,他独自一人浴血杀出来,这才成了沈桓的左膀右臂,而后被沈桓派到沈昀身边。
这一安排也让颜言成了众矢之的,园中不知有多少人红眼。
周以方思忖片刻后开口:“先生,此事前后尚有疑点,不一定真是他做的。”
沈桓冷笑:“可他确实有动机去做,不是吗?”
这是无垢园前后辈权力暗争的漩涡,他人有可乘之机,也是因为颜言引火上身,可他不该,哪怕楚游是他的故人。
颜言的目光已然开始迷离,汗水早已濡湿了鸦羽般的鬓角。
周以方叹气:“先生,颜言······到底与他人不同。”
沈桓目光复杂,十五年光阴闪过,无数记忆透过这双眼睛看向自己、煎熬着他的心,终于还是松开了手。颜言伏在他的膝头,痛苦地抽泣、喘息、干咳,他静静地看着,心中明白,真相与人命都无所谓,他愤怒,因为颜言那颗一尘不染的真心,从不按他的思路生长。
想到这里竟气血翻涌,自己也跟着咳了起来。
“先生,”周以方连忙递来一张帕子,“您的身体不能这样大喜大悲。”
“三十下,咳咳,”沈桓侧过身,将帕子掩在唇边,向身后的人吩咐,“周以方,我身体不便,你来替我动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