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方城市在九月中旬仍处于炎夏,没有早晨与夜晚之分,时时刻刻都是炎热的,教室里无可幸免,十分闷热,唯一能够解暑的不是持续吹着热风的风扇,而是如同用冰雪砌成的人。只匆匆扫视一下,周曼便飘飘然,从周围恼人环境中脱离,如坠仙境。
有了枝伊的存在,现实中许多正在发生的事情都变得不再重要。
周曼无法抑制欣赏美人的冲动,她面向着右边的同学侧坐,扯着同学聊些乱七八糟的话题,以便用余光继续观察那个人。
而那个人似乎也往她的方向看了几眼。
那个人的目光暗含动摇周曼的力量,周曼的世界顿时地动山摇。可是周曼不敢承认,不敢回看过去,更不敢询问,她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里,面对着她暂时无法辨认面目的同学,聊着一些她过后根本无法回忆起来的话语。
太过美丽的事物都具有极强的攻击性,周曼害怕自己被攻击得面目全非丑态毕现,害怕自己会进一步远离那份了不得的美丽。
只是知道那个人近在咫尺,她的卑怯已经全部被翻搅出来,沙石污浊不再乖巧沉淀于底端,她的内里一片混沌。
她怎么敢靠近?
她暗暗想着,如果她的头发上都是眼睛就好了,像美杜莎那样,满头生灵,满头眼睛,她就可以时时刻刻窥看坐在教室后方的,美得不真实的冰雪砌成的奇迹。
周一的第一节课前要开每周班会,班主任在上语文课之前的十五分钟来到教室,让大家安静坐好,首先告知全班:“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。”并伸手示意新同学,“来,请起立介绍一下自己。”
那个人很坦然地微笑着站起来,用不大不小不轻不重的清亮声音对大家说:“我叫枝伊,枝叶的枝,伊人的伊,很高兴能够和大家成为同学。”
周曼此时才发现枝伊很高挑,身高在全班女生里面可以排到前三名,怪不得班主任给枝伊留的位置那么靠后。
班主任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,只低声说了句:“这个姓氏不常见。”就让枝伊坐下,又交代大家和枝伊好好相处。
何止是姓氏,周曼默默地想,枝伊整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。
而后班主任开始开班会,无甚重要事情宣布,便说着一些让大家遵守学校规章制度、用心学习打好基础、与同学好好相处之类的老话。
周曼诧异于对枝伊的介绍就这么结束了,她坐在第一排,悄悄转过头往身后看去,快速扫视大家的反应,却发现一张张仍旧陌生的脸庞上挂着一致的淡漠神情,无喜无悲,隐隐透出不够睡的疲倦。
不可能是这样的反应,在同一个班级里,在朝夕相处的同学堆里,添了枝伊这样一位漂亮的人物,大家怎么可能这么冷静呢?
仿佛无法冷静的唯有她一个人。
果然,上午还没过去,周曼就发现大多数同学不过是假装不在意,不肯表现自己的想法和兴趣,他们跟她一样,都因为害羞胆怯而按兵不动。
实际上,谁都想和枝伊成为朋友,枝伊的事情总会得到大家似有若无的关心,好几个胆子大一些的同学已经开始尝试着向前迈步了,他们主动去和枝伊说话,好奇地向枝伊打听关于她的各种事情。
离间人与人之间的亲近,减少人与人之间的隔阂,其实可以使用相同的手段,例如美貌,又可成为刀剑,又可成为亲和力。大家会因为枝伊的美丽而不敢接近,也会因为枝伊的美丽而无法自控地妄图向她贴近。
枝伊作为新加入集体的外来者,却很快拥有了挑选朋友的权力。
周曼用了三四天时间,勉强消化了枝伊带来的震撼。而后周曼将枝伊整个人记在脑子里,并慢慢拆解枝伊的长相。
枝伊无一处不美,无一处不是恰到好处,美得无可挑剔,又极有特色,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复刻枝伊的美丽。
枝伊的眼睛有点丹凤眼的意思,又带着杏仁眼的味道,眼型长且眼尾有一丁点上挑的收势,眼睛很大,瞳仁颜色很深,且多情,注视着什么的时候,过多的专注引人遐思,周曼只是旁观,也会觉得那双眼睛在看着别人时简直熠熠生辉。
再研究久一些,那双眼睛其实神似狐狸的眼睛,有动物的习性,灵动单纯,却又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针对人类的魅惑,周曼不知道可不可以这么形容,但枝伊不费力就能很勾人,轻描淡写的一个眼神,就能让人心里痒痒的,无法自拔地不断将注意力投注到她的身上,这应该能与魅惑一词相贴近。
许是肤色太白了,对比出了枝伊的唇色。这种唇色若是放在别人嘴上,估计只会呈现出一派不健康的苍白。枝伊的两片嘴唇是浅粉色的,极小,周曼幻想着用什么东西丈量一下,发现枝伊的嘴可能只有自己的两根手指宽。但很丰润,像两片还沾着些许露水的粉红花瓣。
周曼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樱桃小嘴,那些又干瘪又刻薄的嘴配不上这样的形容。好看的嘴唇绝对不可以太薄,须得饱满柔嫩,才会呈现果实般的甜美诱人。
还有秀气高挺的鼻子,小且尖的脸,下巴微微有点俏皮的翘起,薄薄的耳廓和卵圆的耳垂,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边如同半个梨涡的小小皱褶,一切都让枝伊美得耀眼却不锋利,反而在一些开怀的时刻,枝伊会带着点娇憨的意味。
枝伊有讨人喜欢、让人想要亲近的魅力,周曼觉得自己会喜欢枝伊,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