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飞是在徐玲悦刚落入天井的时候就收到了异常地图标记讯息。
他给徐玲悦配备的手表设定了她固定去的场所地区标记,如果在非上班时间徐玲悦去了其他地方,手表就会发出讯息。
就算断网,在断开的最后一秒,还是会留下她最后到达的地方的精确定位。
陈飞知道徐玲悦出行能力很强,这个功能几乎在工作中从来没有用过。
可是今天她突然在电视台附近徘徊,最后没有去打车,也没有回家,而是停留在一个她几乎不会去的奇怪地方,随后就失去了音讯。
陈飞感觉很不对劲,赶紧登陆地图看了看她最后停留的那一片区域。
避开建筑,少有监控,而且,地上还有天井。
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在陈飞脑海里炸开,他赶紧联系电视台。
工作人员给的回复是“徐玲悦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了她的工作,然后就离开了电视台大厦,后面他们也不知道。”
挂断电话,陈飞赶紧穿上外套驱车往地图标记处赶。
徐玲悦的手机他尝试拨通,但那边显示无法接通。
陈飞情绪变得十分暴躁,连续闯了好几个红灯。
到了电视台附近,他越发觉得不安。
徐玲悦是为了公司的发展才来南城电视台录制节目,她的安全陈飞必须保障。
电视台那边过了一会儿有工作人员打电话过来,说“调了监控,徐玲悦出大厦的时候是傍晚,监控能看到的画面,她走的都是正常路线,到了星巴克门口侧面有个死角,监控没有拍下来。”
陈飞心念一动,徐玲悦最后通过手表定位的地方就是星巴克附近。
他想到了报警,说徐玲悦失踪,但是没超过二十四小时,现在报警警察不会立案。
……
周谨言今天晚上状态不佳,念台本的时候好几次看串行,他对于自己的低级错误很懊恼,心理隐约有些奇怪的感觉。
徐玲悦今天拍摄的任务不多,更多算是背景板,两个人短暂的在录制间碰过头,后来他就来主持晚间新闻节目。
周谨言甩不掉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,中途去茶水间冲咖啡时刚好又听见了其他工作人员的话:
“徐玲悦不见了。”
陈飞的电话很快就打到了他这里来,按理说这个电话陈飞是不应该打的,他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主持人也不能直接帮忙找人,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。
他不知道徐玲悦和周谨言之间到底有多么深刻的羁绊,只是知道两个人之前肯定是有点关系。
虽然两人之前有过不愉快,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刻。
……
“不见了。”
这三个字很像是一个魔咒,周谨言几乎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。
他掌心里细细密密出了一层汗,心脏也跳的快了些。
一个大活人不见了,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确实很难理解,因为他们有手有脚,天生就有规避危险的本能。
可是,徐玲悦她不一样。
周谨言尝试着把眼睛闭上,熟悉又陌生的窒息感弥漫在他的胸腔里。
原来,他现在都不敢去想象失明。
那之前,他是怎么过来的呢?
他畏惧黑暗,畏惧那种说不清的恐惧,像是一只脚踏入万丈悬崖。
那徐玲悦呢?就算她平日里表现的多么坚强,此时此刻,她会不会害怕呢?
想到这里,周谨言再也冷静不下来,他扔下手里的台本,带上办公间的门,外套都没披,就出了电视台大厦。
陈飞这边也在行动,他看着显示手表标记地图处停滞不动的小点百感交集。
夜风带来一阵凉意,即使不刺骨,陈飞也打了个寒颤。
他原以为徐玲悦只是在某些时候激起了他那该死的占有欲和保护欲,以及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、那带着一丁点居高临下的俯视,他在明,而她在暗,这种特殊的视角让他倍感新奇。
可是此时此刻他才真正的反应过来,或许徐玲悦就是如此具有吸引力,不需要给陈飞任何回应,她轻而易举就闯入他的内心。
……
周谨言还是决定报警,就算警察现在不立案,他也要告知现在事态的危险程度。
“一个完全不能通过视觉去判断周遭环境的女生,在晚上突然消失,最后停留的地方确是一处监控死角。”
她就算没有遇到危险,也让人担心。
好在最后成功出警,陈飞也把徐玲悦最后停留的地图定位拿给警察看。
一行人找了一遍附近的地方,毫无所获。
警察锁定了一片区域开始查找,最后停在城市天井前。
“下去看看。”
……
徐玲悦强忍着伤口的疼痛,将后背紧紧贴住冰凉的墙面。
她摸索着腕表边缘,尽量控制手指的颤抖,生怕误触消耗电量。数码手表发出的幽蓝冷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,墙壁上的钢筋像一个个扭曲的怪物。
冷光照着她空洞的眸子,几秒钟之后,光线戛然而止。
电量耗尽之前手表会读秒,倒计时如同催命符。
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,长按侧面按钮呼出快速拨号,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陈飞的。
就算无法拨通,这样也能精准地留下她目前所在的定位。
终于,数码手表彻底的关机。
肺部越来越难受,空气越来越稀薄。
她面色发白,嘴唇出现不正常的深紫色。
难道就这样安静的死在这里吗?
徐玲悦如此想着,脑袋昏沉沉,身体发软。
意志力已经不够用了,她在晕厥的边缘徘徊。
身上的伤没有得到处理,伤口变得麻木。
真的,好可惜呢……
自己还这么年轻,自己还有那么多的梦想没有实现。
如果,现在就要死去,她真的很不甘心。
她想用自己这些年存的积蓄,开一家自己当主理人的黑暗体验馆。
徐玲悦其实一直都不愿承认,她也是一个理想主义者。
她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好奇,她做梦都想打破偏见,她想变成一束光,特立独行、独一无二的光。
如果自己看不见,那就让这个世界看见自己。
她想做体验馆的主理人,帮助那些走进黑暗的人找寻光明。
因为她深切地体会到,对于一个半路失明的人来说,生活的重组是一个多么艰难的过程。
想到这里,她又忍不住默念周谨言的名字。
周谨言,周谨言,周谨言……
第一次相遇,黑暗体验馆内,她温柔地告诉他:
“别怕,其实黑暗没有那么恐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