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许,在年复一年的相处中,在无依无靠的他乡,两颗心的靠近并不需要什么理由。
“为何对我视而不见,难道你当真一点儿都不顾惜我们之间……”看着眼前人眼神早就不似从前般柔情,他的后半句如鲠在喉。
“军营受辱,是小姐带我脱离奴籍;此番入狱,也是小姐救我于危难,没让我受半分委屈。在丽华最需要的时候,从来都是小姐在我身旁,丽华最是知恩图报,故而爱屋及乌。”
“至于郎君说的,那不过是我想要留在小姐身旁的手段……”丽华低眉顺眼着,看不清脸上的表情,话却像淬了毒:“逢场作戏罢了,还请郎君别当真。”
逢场作戏?这女人真是过河拆桥。
谢景禮骨节捏得发白,他对她的好,她竟一丁点儿都没记在心上。
看着眼前女人一身素衣,一脸无辜的模样,无奈之下只能朝空气挥拳:“好,好得很!既然如此,从此便如你所愿。”
翠林捧着鎏金托盘碎步急退,镶贝匣子里的血珀玉环撞出细响:“小姐火场扑救时,主公挡下的那截燃梁足有百斤重!若不是主公在,怕是就要生生砸在小姐身上了。”翠林忽将药酒重重顿在紫檀案几,琥珀光泼湿了半幅《雪溪图》,“如今倒好,陈御史就差个小厮送些劳什子来——”
谢景文腕间翡翠镯磕在澄心堂纸上:“翠林,之前他帮我为如霜正名,这次换我救他,为的是从此我们两不相欠。把这些东西拿出去吧,我不是早就说过,御史大人送来的东西,府里猫狗都不要沾。”
“奴还以为……”翠林眼眸流转,还以为自己家小姐终于红鸾心动,情窦初开,但这话她是断断不敢说出口的。
“陈某送的礼可有何不妥之处,竟惹得谢家娘子如此厌恶?”陈廷宴锦靴碾过满地落英,腰间双鱼佩正勾着谢景文案头玉镇纸,“原来在姑娘眼里,陈某与猫狗同席?”
谢景文手中的笔顿住,笔尖悬在纸上三寸,墨点缓缓坠下。
她心虚抬眼,站在眼前的不是陈廷宴还能是谁:“御史大人夜探香闺的本事,倒比参人的折子利上三分。”
羡安瘦弱的身躯在竹影中显得很是无助:“主子,羡安未曾将人拦下,还请主子责罚。”
“走吧走吧,你是该多加训练了!”翠林见情势不对,提起跪在地上一个劲请罪的羡安就走,嘴里嘀嘀咕咕:“看来往后再不能背后议人……”
羡安还被蒙在鼓里眼神懵懂之时,雕花门早已被翠林关上。
陈廷宴看着眼前稍显心虚的女人,他本想走正门入府,可一想到夜间拜访于理不合便翻墙进来,却不成想偏巧听到两人的对话。
他步步紧逼,“我竟不知这些天送入谢府的东西,都被谢家娘子如此打发了。”
“还望御史大人自重。”谢景文将笔搁下,却被他灼热的眼神吓到,不自觉地向后退一步,却被身后的堂椅拦住了去路。
不料这后退的一步却刺痛了陈廷宴的眼,再难克制自己的心意。
“那便请姑娘亲自查验......”他引着她的手按向胸膛,掌下心跳如擂鼓:"看看这里,装的是歹念还是好意。”
他的脸上带着些愠色,可话到嘴边却有调情之意。
当那双手真的触到胸前时,却觉得浑身酥麻,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拆解开来,被夜色吞噬。
他到底偷听到了多少?从“两不相欠”开始,还是从......
“大人,于理不合。”谢景文脸上升起了些红晕,却迅速别过脸去,将他推开。
陈廷宴不着痕迹地将手收回:“是我,僭越了。”
“原以为姑娘素来爱玉,又久受难眠之苦,定能识得那血珀嵌和田玉环与普通玉环不同,可安神助眠。”
他思索了一阵,顿了顿说:“至于这药酒,陈某生怕酒味浓厚,姑娘若是再像上次饮醉那般对我......于理不合。”
“故而换了许多药引,这才试出这药方。”他的指尖挑起她一缕青丝,还残存着极淡的药草香,“此方每日寅时三刻服用——若是谢家娘子忘了,我不介意亲自来喂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