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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谋心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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嗓音被烈酒烧得嘶哑破碎。

池幽烧得迷迷糊糊,努力辨认着他模糊的轮廓。

不知何时,少年已经长成为青年,沧桑疲惫取代了意气风发,倒是更像前世的付沧洲了。

“是。”她一字一吐,缓慢着答,“少一月、一日、一个时辰,都不作数。”

话音刚落,傅昀便摔了手中酒坛。陶瓷与瓦片碰碎声哗啦啦交替,他阖眸问:“等到还够,你便再不拦我了?”

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这份情债究竟如何而起,哪怕他根本不会回应她分毫。

池幽:“嗯。”

这夜之后,傅昀便又恢复了原本的生活节奏。但不知为何,竟开始允了池幽替他被废的右手用药。

他饮酒时喜欢临着窗台,看着南路北道上人来人往,忆着少年陌路的江湖旧梦。

“师尊说,我是天才。”傅昀偶尔说的几句醉话,全是有关师门的,“多半是狗屁的天才吧。”

从前的付沧洲孑然一身,哪怕身负仙根,却不能够发挥出十分之一的天赋,只有复仇一条道可走。如今的傅昀有了仙缘,有了挚友,修出了剑意,在五城十洲的百态江湖里走过无数大道通衢,又被更加狠绝地摔入泥潭。

他们究竟谁更令人心疼,池幽自己都有些分不清。

这日上药前,她试着道:“我新学了一套按摩穴位、梳理筋脉的技术,给你用着试试可好?”

傅昀不紧不慢喝尽她酿的酒:“少浪费时间。”说着拒绝,摊开的掌心却摆去了桌边。

雨季过后,清澈的月光照入朱阁绮户,灰眸在月色里折射为类似水晶般的银白色。大堂内靡靡动听的管弦丝竹声远远传入后院,池幽一边替傅昀按摩穴位,一边偷觑着青年轮廓硬朗的侧颜,心头慢慢滋生出几分贪婪。

这个人只是想醉,并非完全不清醒,他清楚地知道她的真实身份。即便如此,也没多问任何事。

赤虺族的小帝姬继承了母亲的妩媚容貌,父亲的深沉心机,岁月洗刷尽少女的胆怯自卑,帝祖血脉中流淌的野心逐渐暴露。

她的确是个商人,但不谋利,只谋心。

现如今,这只受伤的鹰,她不想放归苍穹了。

*

百年之期倏忽而过。

离开是傅昀主动提的,池幽也没有表达出任何不舍或挽留。甚至他走的那个清早,都没有亲自送他出门,而是陪着嫣梨去了花市。

强行将他绑在身边的一百年,他们从陌路到相识,勉强也算相知,未能修成正果,是因缘分尚未圆满。

池幽想过他会回来,却没想过他会这么快就会回来。

邪神找上寻常阁,若非傅昀及时现身,她已打算用断魂散自我了结。

“辰卿。”这是池幽睁眼时的第一句话。

床畔,傅昀手中攥着她刻有自己表字的铜簪,眉头皱成了疙瘩:“你这些年就不知调养自己?守着的金山银山打算全买成纸钱?”

明明是在乎她亏得厉害的身子,落在口头却如此刻薄,隐约带着几分久违的少年傲慢。

池幽苍白着脸冲他弯眉:“上古凶邪身体大好,才是天下苍生的祸事。”

傅昀丢下铜簪,抱臂嗤然:“就凭你这连邪神半招都挡不住的蠢妖,能惹出什么乱子?”

池幽不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,回忆着他救场时飒如流星的左手剑,翻身问:“功力既恢复差不多了,怎不告诉我?难不成,你还会顾虑我提早赶人?”

她身上,太香。

傅昀侧过脸,避而不谈:“我去一趟景星宫。”

邪神复出,天下存亡只在掌权者一念之间。无论是否还念着那些同闯江湖的快意,抑或同门相残的恸恨,他都得帮晏五撑一把。

池幽也是如此希望的,便道:“好。”

傅昀外出从不谈归期,往日知他要走,池幽总会道一句“我等你”,现下却只有一个“好”字。好像百年期满后,他归与不归,都与她不再相干。

唇角绷了半晌,傅昀既没多问也没多留,提剑出门。

他走后,嫣梨进来服侍池幽用药,问:“阁主不留傅公子吗?”

“不必留,”起身时,内伤外伤一起发疼,池幽却勾起一个胜券在握的笑,“我已经赢了。”

苦肉计果真好用,那只向往天空的苍鹰啊,终究还是被她系住了足踝。

*

晏五为神女重铸躯壳,傅昀便先代替他登上了紫极峰,筹备起道魔第二战。“玉京疯王”归来,文武百官都吓得心惊肉跳,那人偏还既不向着玉京旧部,也不为道盟新秀作主,左手弹剑,右手执符,毫无顾忌地代行起帝王权柄。

历经大起大落,他行事似乎还是从前那样不计后果的张扬肆意,实则却都是有意为之。晏五不方便以道盟世君身份决断的,他都能够凭着“一时心情”作主。

哪怕没有约定归期,傅昀却在次年冬夜找上了寻常阁。

寒雨淋漓,灯火暖融。池幽开门见他一袭锦衣,唤的是:“傅仙尊。”

“乱叫什么。”傅昀瞪着眼,熟门熟路踏入她独居的后院,手里提着地窖寻来的美酒,随口问,“晏五要办婚宴,你这儿的人手可借得?”

孤男寡女共处一室,但因百年间早已养成了习惯,他从未察觉到任何不妥。殊不知,寻帮手这种小事,明明托人带个信来就好,何必不远万里亲自跑一趟?

池幽看得透彻,却并不点破,进屋点燃炭盆:“世君、神女于天下有恩,寻常阁自然乐于帮忙,我也同去吧。”

一向懒散的人主动要外出奔波,傅昀皱眉:“毒都解了?你这空架子的身板经得住乱跑?”

话不中听,暗含关照之意。池幽主动敬了他一碗酒:“残毒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祛除的,外出走动走动也有好处。”

傅昀一口饮尽,摔碗道:“不识好歹。”

次日天明,池幽便带着几个最擅梳妆的姑娘,跟着去了景星宫。

婚礼事项繁琐复杂,时间却卡得十分紧急。五城十洲的能人异士齐聚一堂,无论仙与妖、修士与凡人,都在一同为这桩举世瞩目的逆天良缘昼夜不停忙碌着。

池幽忙完一阵,捧着一段红绸走去窗边,嗔怪道:“人手是你借的,自个儿倒在旁边闲着,怎不替你师弟张罗张罗?”

傅昀同在寻常阁一样,单腿架在天下第一仙门的窗框上,事不关己:“我又不是他亲弟兄。”

“为神女分忧也是一份功德啊。”

“关我屁事。”

嘴硬至极,池幽反倒笑了,又换了一个理由:“那便当是体谅我腰伤未愈,劳烦傅少侠替我把这东西挂上?”

她说这话时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天真,傅昀古怪地看她一眼,终于接下红绸,足尖一踮登上高处。

织金龙凤翩然欲动,团锦双囍似流水瀑布般从门楼垂坠而下。池幽站在低处,伸手不及,正好被挂下的红绸兜头盖住。傅昀唾弃着嫌她反应迟钝,曲臂往回一扯——厚重布匹在他手下却似轻如细纱,在半空中反复起伏,如波浪铺展开来。

红绸尽头掀起一角,露出一副盈盈玉颜。这一刻,冬日暖阳恰在她衣袂鬓角的边缘勾勒一层柔婉绰约的金光,插满发髻的簪钗叮当作响,衬着赤虺族特有的红发红瞳,一片锦绣繁华。

从高处俯瞰,远处那个丰韵成熟的女子恍若倒缩成豆蔻少女,带着似曾相识的气质。他们各握着红绸的两端,像隔着忘川河彼岸眺望彼此。心弦似被身后的庆典奏乐挑乱,傅昀左胸突然有种被电流击中的感觉,竟直接脱了力。

绸布尽数落在地上,见他失误,池幽暗笑不止。

过犹不及,且先钓着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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