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悲风揉了揉太阳穴,以试图缓解从席间开始身体就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,道:“此地不是说话之处,换个安静的地方吧。”
顾饮甘望了望他,随后将他带到了自己居住的洞天福地留仙洞。
留仙洞虽品级只有中品,但却是顾饮甘经常居住之地,无论陈设或氛围都比拭剑源和云雷洞有人气许多。
许悲风踏过留仙洞满地扔的都是朱砂画的符纸,笑着点评了几句顾饮甘画符的水平,在庭院中那株同样挂了不少符纸的梨树下的石桌旁坐定后,不等顾饮甘催促,便道:“老顾,我已命不久矣。”
顾饮甘把茶具搬来,给自己和许悲风沏了早已凉掉的茶,闻言差点喷茶:“老许你说什么呢?”
许悲风:“就在半年前……或许可以说是半年前吧,我在刚刚突破金丹不久之后,与你相约要去造访阙府真君生前清修的乾山,我本已打算赴约,但在中途却收到了我师……孤竹子的传讯,说他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寻我。孤竹子从不信口开河,我担心他发生了什么大事,于是给你传了讯,让你不要等我之后,便连夜赶回了许家。”
顾饮甘惊愕:“可我从未收到你的传讯。”
许悲风讥讽一笑:“想必是我发出传讯的那一刻,便被孤竹子派人拦下了吧,因为当我连夜赶回许家之后,便发现我一脚踏入了孤竹子设下的局中,他与许家的六位长老联手将我困住,他们早已准备了一个祭天大阵,准备用我做祭品沟通神明,以期突破长久以来的瓶颈,晋升出窍与化神。”
顾饮甘一下子捏碎了茶杯:“什么!?”
许悲风回忆那场血腥的祭祀,胸口的感情早已从最初不可置信的激愤、恐惧、痛苦过渡到了麻木,提起这一切的荒诞不经,只有一种讥嘲的平静:
“他们在把我作为主祭品之外,还囚禁了十二个少年少女做辅祭,除了孤竹子,许家的几名长老都已经停留在金丹和出窍太久,大限将至,因此决定冒险采用邪门歪道的手法进行突破。”
“他们认为半妖之子,尤其是人狐之子生前的滔天怨恨可以贯彻天地,因此他们将我困在阵中九九八十一天,期间不断用放血等手法折磨我,激发与放大我的怨恨,然后在最后一天斩下我的头颅将我杀死,如果顺利,在那一刻他们便会获得通天伟力,突破封天绝地之限。”
他说的很简单,但顾饮甘的手却在隐隐颤抖,他凝视着好友,声音也在发抖:“但……你现在还坐在这里不是吗?你绝顶聪明,肯定想了什么办法脱身了对不对?”
许悲风望着期待听到好休息的好友,扬唇笑了笑,抬起茶杯放在唇边,掩下了一声轻轻的叹息:“很可惜,饮甘,我就那样死了。”
顾饮甘整个人一晃,半晌,他执拗地道:“但你现在还在我面前不是吗?既不是游荡的鬼魂,也不是一抹幽念,而是以人的身份活蹦乱跳地坐在我面前!”
许悲风:“我的确落入了地府,因为身怀冲天的怨恨,鬼差们都不愿与我打交道,虽然将我压入地狱,却无法真正制服我,所以我没有马上喝下孟婆汤,也没有被投入轮回,后来我想了些办法,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从地狱中逃了出来。”
顾饮甘颤抖地一拍大腿:“我就知道!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认命的!所以你逃出地府之后,就来到了襄灵?”
许悲风默了默,缓缓摇了摇头。
顾饮甘:“……那,还发生了什么?”
许悲风语意沉静:“我逃出地府后便打算伺机复仇,正好听说仙试大典将在缥缈宗举办,便想办法混上了缥缈宗,却听说许家遭遇了一场浩劫,他们说我背叛了许家,杀了许家的几名长老,所以许家只仓促地派出了几个子弟凑数,如孤竹子这样的罪魁祸首并没有上缥缈宗。”
“我猜测孤竹子可能还在许家,便决定赶去许家拼上这条性命也要杀了他,但就在我赶路时,时间重启了,我一开眼睛,发现自己回到了181天前,也就是半年前我已经被困在祭天大阵中的时候。”
顾饮甘匪夷所思:“什么?!”
许悲风看着好友略显滑稽的表情,噗嗤笑了,心情骤然变得轻松,耸了耸肩道:“我到今天也不知道时间倒流的具体原因,所以你不要问我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,总之我就是一闭眼一睁眼回到了祭祀刚开始的那天,很神奇吧?”
顾饮甘:“你有了第一次经历此事的经验,所以第二次就从大阵中逃了出来?真不愧是你,我就知道没有什么能困住你许悲风!”
不包括孤竹子在内,困住他的六个许家修仙者有三个都是修仙界的出窍大能,即使他拥有之前的经验与记忆,在绝对的力量面前,他又能做什么?
许悲风笑笑没有说话,顾饮甘刚刚缓和下来的心脏又开始剧烈地震颤:“……不是这样?你身上究竟、还发生了什么啊?”
如果可以,许悲风也不想反复刺激如此珍惜自己的好友,所以他将后面发生的事情简而化之,云淡风轻地道:
“我陷入了这场时间的轮回,每到第181天就会返回被困在祭天大阵之时,我想了许多办法想要逃脱祭祀,后来又想了很多办法摆脱这场时间循环,直到我在第50次循环落入地狱又逃出来后,我碰见了她,终于结束了这场噩梦,来到了襄灵。”
顾饮甘不由自主地问:“她?她是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