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清放闭关后,许悲风的生活并没有太多改变,甚至变得更自律了,而作为他师父的孤竹子现在出现的其实也不多,只在他需要指点课业的时候才会现身白杨阁,而且也没有他第一次出现时,那种洞穿梦外之人的可怕机警。
松草在变幻的梦中注视着许悲风,直到许悲风得知他父亲去世的噩耗。
到了一定境界的修仙者寿命相当漫长,也很难死去,因此当许悲风知晓这个消息时,他的反应是怔了一会,随即无邪地笑了,对来报信的人道:“你说的是假话吧?”
意识到来者并非是在开玩笑,许悲风稚嫩的脸上表情渐渐淡了下去,直到最后归于一种苍白而寡淡的面无表情。
画面一转,身着白色丧服的小小许悲风已经站在了他父亲的墓碑前。
修仙界因为人人修道,都梦想着能够一举突破境界,增长寿命之限,对死亡也格外看得开,因此对死亡的话题并不过多关注,即使是金丹、出窍这样的大佬陨落,葬礼也都一切从简。
许清放就按惯例葬在了许家的家族墓地中,在占据了整座山的墓地中,他的墓碑按照修为境界、辈分放在了半山腰。
从得知消息开始,到葬礼举行、直到一切结束,松草都没有看见年仅七岁的许悲风落一滴泪。
随着葬礼结束,来送葬的人陆续离去,最后只剩下了孤竹子陪着小小的许悲风站在墓前。
太阳在渐渐地下沉,就像整个世界正在下坠,凛冽的寒风中,孤竹子先柔声开口道:“伤心就哭出来吧,这里没人能看见你哭了。”
许悲风没有动,脸上也没有表情,半晌,他却道:“我听别人说我母亲也已经去世了,这是真的吗,师父?”
孤竹子:“你是从哪里听说的?”
许悲风:“是吗?”
孤竹子:“……是。”
许悲风:“那么,我就不该哭。”他说,“父亲能够和母亲在黄泉下相见,他肯定是在笑着的,他们笑着时,我也不该难过。”
孤竹子沉默地望着这个孩童,也许是同情,也许是欣赏,可最后他只长长地叹了口气,摸了摸许悲风的头。
从那之后,孤竹子在许悲风生活中出现的次数肉眼可见地变多了。
如果不知道未来的事,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师父处于对弟子的关爱,然而一旦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,松草便对孤竹子频频关照许悲风的动机产生了怀疑。
然而即使站在这样怀疑的视角,松草竟也没从梦中的孤竹子身上发现什么不妥之处,他就好像是真的将许悲风视作亲子,甚至将自己在阵法上的压箱绝技倾囊相授。
若是单看这些温馨的生活片段,松草真的会以为孤竹子是许悲风真正的父亲。
这一刻,松草也发出了和未来的许悲风一样的疑问:一切究竟是从哪里发生改变的?是孤竹子从一开始就心怀不轨,还是他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心理变化?
只一眨眼间,许悲风就在苦修中即将弱冠,在弱冠之前他便突破了金丹,成为了许家年轻一代最优秀的天才。
在盎然中,许悲风约上了他的好友顾饮甘,打算一同造访阙府真君生前清修的乾山,然而许悲风中途收到孤竹子的传书,让他速回许家一趟。
当许悲风踏入许家被天罗地网困住时,松草才惊觉他弱冠的这一天,就是他被孤竹子背叛的这一天。
就连松草都已经完全沉浸在许悲风的日常里,忘记了终将到来的这一天,当许悲风被困在阵中,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敬重了十五年的师尊如往常一般笑着走到他面前,即使是松草都感到了莫大的震惊,作为当事人的许悲风心中又该作何感想?
“师父你这是想要做什么?”
许悲风看着白衣飘然的孤竹子,看着他熟悉的几个许家长老一一现身,他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,最后又回到孤竹子身上,眸中仍然带着磊落的怀疑和惊讶,丝毫不知道真正的危险已经逼近。
“你们为什么要抓我?”
*
松草从夜梦中悠悠醒来,望着照得外面一片雪亮的日光,一时竟有恍若隔世之感。
一时被灌入了太多有用没用的信息,心中也充满了各种各样前所未有的情绪,有震惊、悲伤、同情、不解、愤怒……种种不同程度的情绪交织在心中,松草坐在床沿边揉了揉太阳穴以缓解轻微的头痛。
她咕哝:“原来这就是追剧到一半的感觉吗?”
若不是她有要紧的事需要这时候确认,她现在真的很想倒头再睡一觉,看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