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大死了,咱们……可怎么办呀。”
午后的日晒之下,蹲着两个发愁的男人。
即使是这样的青天白日,他们仍穿着一身黑衣,腰间挂着黑色的腰牌:这是喜子的装扮,也怪不得街面上寥寥几个行人见了他们便如白日见鬼,只消一眼,便都远远避了开来。
刘贺瞪着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睛,漫无目的而又恶狠狠地瞪着每一个路人。
“你问我……我问谁。”他阴恻恻地说,黄数良低下了脑袋,茫然地去数土路上列成一队的蚂蚁。虽然在黄数良看来,他们三个和这一列蚂蚁并无什么本质区别。自从上次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王亚离折了面子,不光是魏陵死了,街坊邻里看他们的笑话,回到司里更是要吃瓜落。本是想着出人头地,才投了洗砚司,现在不光给撤了小旗的职,再没点进项,说不准还要受罚,给人扫地出门!
刘贺恶狠狠地啐了一口。
“不是要人头吗?就那个吧。”他的手指头一指,指向不远处那家铺面。
赚人头,这是他们的老本行了。
三年前,他们也是这么样找到一个过路人,用他的项上人头当作投名状,进了洗砚司;这本就是洗砚司不成文的规则,只问人头,不问出处。
但是,当他们两个将此人拖进一个死胡同准备下手时,遇见了一个许多年未曾见过的人。
那人听在巷口,刘贺睁眼看去,只见到一个穿淡青色直裰的男人,脖子上挂着一串碧玺念珠,逆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庞,于是他抬了抬下巴,示意身旁的黄数良戒备起来——赚一个人头是赚,赚两个也是赚。尽管他们加起来也比不上王亚离一个人的脑袋。
“好久不见了。”那人道,“为什么一定要抓着几个小虾米不放呢?”
“你是谁!”
“我?”那人似乎还很惊讶地笑了一下,笑声中有几分自嘲的味道,“你们能够一眼认得出王亚离,却不能一眼认出我。”
“我知道了。你……你是……王亚离那群跟班里的一个,叫什么雪的那个。”黄数良大叫一声,又在刘贺的一眼中瑟缩着往后退了退。
程雪时微微一笑。
“我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。相反,我正是来帮你们的。”
*
程雪时左手提着一条草鱼,右手提着半只烧鸡,轻车熟路地从菜场一路走回京郊。就如同他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平头百姓,急着回家做饭。
他也确实要回家做饭。
如同在泪泉的每一日一般,他干脆利落地将垂死挣扎的草鱼刮干净鳞、剖开肚子取出内脏,又洗好了蔬菜和水果;鱼下锅的时候,他的蛋羹也已经蒸上。这样,等到那个人回来的时候,饭菜都是热的,而且热得恰到好处:不至于过烫,又热得刚好可以入口。
果不其然,在他预料的时间内,门口传来进门的响动,只不过脚步声听起来有些许沉重,紧接着,他听见那个人说:“我回来了。”
王亚离坐到桌前,程雪时递来一双筷子。
这几日,王亚离的话总是越来越少,只有程雪时还面色如常地为他添菜。
“今天怎么样?”
“还是那样。”王亚离将一筷鱼肉放进嘴里,缓慢地咀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