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心情不好?”
“不,我心情好得很。”王亚离道,“大哥安顿好了,前日刚刚来信;方大姑娘他们也很好,现在我们暂用了唐二小姐这间院子,暂且安全,这都很好。我怎么还会心情不好呢?”
但他明明只吃了一点点鱼肉和一点点蛋羹。
“我明白。”程雪时轻轻道,“一个人如果总是天天都在杀人,他的心情是不会太好的。”
王亚离唯有苦笑一声。
“那你说,为什么那些喜子们,尤其是那个最大最毒的喜子,杀人的时候,心情总是那么好呢?”
“那么就想法子,让他们杀人的时候就想到自己会被杀,一旦想到自己会被杀,他们的心情也就好不起来了。”程雪时一边说话一边盛了一碗汤,推到王亚离跟前,“而你要做的,就是让他们的心情再也好不起来。”
计划仍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。洗砚司曾经的囚犯死而复生,这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:传闻说这死而复生的王亚离长着三个脑袋,六条胳膊,只要是受了喜子欺负的老百姓,夜半时分,在门前挂上一个铜板,等第二日早上醒过来,周遭的喜子就会死得一干二净。尽管这传闻有诸多不实之处,听起来还鬼气森森的,但仍有不少人信以为真。当然,王亚离并没有三个脑袋,也没有六条胳膊,只有一些从地底下上来、潜藏在各处的,宋汀州为他留下的好朋友。再这样下去,陆之寒再怎么坐得住,如今也要坐不住了。
传闻很快有了变化。洗砚司开始对着来。一旦有人在门前挂上一块铜板,喜子们便会闻风而动,到其人家中打砸,再羁押一家老小,洗砚司的牢房从未被填的如此之满过。直到洗砚司的牢房再也装不下了,街头巷尾终于贴上了王亚离的通缉画像。
“王……得意……”
一只手将那画像从墙上揭了下来,看了几眼,又笑着将它递给了身旁的人。
“假传消息,谎称凶犯死而复生,引起恐慌……
“这么说,洗砚司牢里的人,都是因为恐慌害怕,自己钻进去的咯?”
阿诵接过那人递来的画像:只见其上画着王得意的脸,只是画技十分一般,画得出他薄薄的耸起来的单眼皮,画不出他脸上吊儿郎当的得意神气。他看了一眼,就把那副画像卷了起来,握在手中。
“陆之寒……是这么跟您说的么?”
此人是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,微微一笑,眼角便炸起几条细纹。
“指挥使贵人事忙,神龙见首不见尾,我总不好贸然叨扰。”
阿诵听话听音,只好淡淡笑道:“他确实很忙。不过,总归都是为了洗砚司日夜操劳。”他手中还是握着那卷画像,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思,抿了抿嘴,又说,“现下……早已没有什么成气候的‘匪盗’,他倒是该休个假了。”
中年人笑望他一眼,倒没有接茬,只是说:“指挥使确然是为了除蠹,殚精竭虑。不过我听说,前儿个,燕小公子在弥陀寺落发出家了?您三位自小一块长大的交情,怎么落到此种地步?”
阿诵脸上唯有苦笑。
“让您看笑话了。”那人一摆手,示意无妨,“正因如此,我才说,是该给他休个假了。”
中年人摩挲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,笑而不语。二人在这通缉令下站了一会儿,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废话,中年人才道:“这个王得意……”
“他……他人很好。”阿诵道,“若不是洗砚司逼得紧,他绝不会闹将起来,何况,何况……”
“嗳。”中年男人抬手打断他的话头,两只眼睛忽然眯了起来,眼角又炸开几条纹路,使得他看起来突然讳莫如深起来,“闹?只怕他闹得还不够大哩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