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尚明秀,实乃我杀!
和尚明秀,实乃我杀!
和尚明秀,实乃我杀!!!
刘贺听见一声极为可怖的咆哮!那声音绝非出自人的喉咙,如果非要寻找一个出处,那必然是来自阿鼻地狱之中!他腿一软,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,眼睁睁看着那怪物从黑暗之中爬了出来,现出了他的样貌——这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啊!谁能认得出,这是九日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指挥使陆之寒?只见他披头散发,面目狰狞,两颊深深地凹陷下去,本就极深邃的眼窝之中,只有两点极亮的光,就如同预备扑上来撕咬的野兽的双眼一般。刘贺声音嘶哑地尖叫起来,他几乎找不回自己从前的音调,直到他冷静下来,看着陆之寒站了起来,眼睛仍旧亮得可怖。
一沓子纸,在陆之寒的手中化为齑粉。
“他在哪儿。”
“……在……在……”
刘贺呼吸急促,仍然站不起身,一种熟悉的尿意席卷而来,所幸他憋住了。
“小的看见,上面还说,说……三日后子时,王亚离,要在弥陀山脚……同,同您生死较量一场……”
接着,他便听见了一阵笑声,那笑声比哭声还要难听,又比怒骂声还要可怖;他从没见过指挥使如此失态过。谁人不知道陆之寒?这炙手可热的指挥使,十六岁就接了父亲的班,将草创的洗砚司带向屡受褒奖的辉煌。在洗砚司,残忍是一种果决,而陆之寒从来不是一个犹豫的人。他愈是做事,事情就做得愈好,他便愈是得心应手。
不知道笑了多久,陆之寒终于笑够了。
“滚去擦我的枪。”
刘贺如蒙大赦,已经屁滚尿流地爬出了房间,房间之外,黄数良正紧贴着墙根站着,一双耗子眼睛瞪得死大;只听刘贺连叫了两声“走,走”,二人才相携离开。
走出暗房,刘贺才感到身上的衣裳又湿又冷,是给他自己的冷汗浸透了的。黄数良牙齿打颤,凑到他耳边低声道:“吓死我了……还以为你也、也要死在里头了……那人说、说的话,当真使得?”
刘贺脸如金纸,如劫后余生般猛吸了一大口空气,这才咬牙回道:“做也做了……只望他许的东西是真的……”
他二人窃窃私语之际,只见远处一颗大槐树下,站着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,此刻正揣手笑眯眯地看着他二人。刘贺立刻闭紧了嘴巴,强颜欢笑对那人点了点头。
这一点头,也没将对方糊弄过去。只见那人仍旧揣着手,却抬起步子,朝他二人走来。
刘贺一躬身,打了个千,黄数良同他一样,都笑道:“钱公公。”
“二位好啊。”那中年男子略一点头,还是一副八风不动的笑面,“我见指挥使一直不出来,当真放心不下。你二位见了他,指挥使可还好啊?”
黄数良忙笑道:“好,好得很呢。这、这几日指挥使公务繁忙,我们几个不是去拿人就是去跑腿,暂且怠慢了钱公公,您别放在心上。”
钱公公皮笑肉不笑地一挑嘴角,欠了欠身子,并不多话。二人生怕他盘问些什么,赶紧接着给指挥使擦枪的由头别过,很快就走远了。
日头渐渐升了起来,照在钱公公假面一般的脸孔上。他已经如此笑了很多年,于是不笑的时候,那双眼睛也是微微弯着的,并着眼角的几条细纹。在日头下,他轻叹了一声,开始用手掌给自己扇风,似有若无地低叹道,这天儿啊,可真是热起来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