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真是拿人当畜生用。”
老师难得认同这种粗鄙的话,点头:“今天应该是夜班,白天没事。”
看来老师不光把他的课表背下来,连同师娘的排班表也一块背下来了。
想调笑的心思让他把身后的疼都要忘了,他勾着唇角揶揄道:“您多久没见师娘了?不去找她?”
杨昱轩吃完最后一点米饭,把筷子往碗上一摆,正视他的调笑,平静道:“不去,这个时间她应该在睡觉。”
“那您在她上班的时候再找她呀。”
杨昱轩不理解:“上班干嘛要去打扰人家?再说谁没事往医院跑?”说到这他眼神忽然变得十分有深意,盯着人看的眸子里如幽潭一样深不见底,林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。
“或者,把你再打进医院?”
林禹:“!!!”
猛地从椅子上站起,椅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十分刺耳,他激动得差点拍了桌子,您听听您说得这是人话?为了见师娘就不顾学生死活了?
杨昱轩却十分淡定,甚至左手托腮,似笑非笑,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不曾离开,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。
林禹心肝颤颤,一拍桌子义薄云天:“为了您能跟师娘见面,我受点委屈算得了什!么!”
“不过您的品行我是知道的,绝对不是见色忘徒之辈,这种凶残的事您肯定是做不出来。再说师娘本来就不同意您打人,要是真因为我住院您们见面也只是吵架,有什么意思对!不!对!”
林禹激动得脸红脖子粗,这番举动倒是把对面的人真真逗乐了:“你怕了?”
怕!
谁不怕!
挨打谁不怕!
挨打被打进医院谁不怕!
“开玩笑!我林禹怕过谁!”
除了您。
“好了,看给你吓的。上次动手纯属是你自找的,以后尽量不再打你,兰兰也不同意。”
那颗疯狂忐忑的心总算是安静下来,他真怕他老师头脑发热真实行这个馊主意。
毕竟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。
“师娘是明智的,您眼光真好。”马屁适时奉上,结果拍到马蹄子上,杨昱轩带着警告地看他,“你也像个大人,少做点讨打的事,让我没有理由对你动手不就行了?”
“或者你找个女朋友成家,那样的话我就不管你了。”
林禹淡笑着问:“就像前三年那样?”
桌上欢乐的氛围突然沉寂,三年时光横亘在他们中间,即便是跨越过来也永远不会在人生中消失。对林禹来说那是人生中最难过的三年,想见不敢见,不见又想念,愧疚像藤蔓一样爬满心墙,就算现在和好那些藤蔓也没有被拉扯掉,只是透过那些缝隙,偷偷享受一点照进来的光。
林禹轻快地笑笑:“那我还是不找了,您打就打吧,只要别不要我。”
虽然是在笑着,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沉重,杨昱轩道:“想得太多,三年前不也是你执意要走?我几时主动说过不要你?”
“您说过。恩义两断。”
“那不还是被你气的。”
“可我入了心。”
暗涌的情绪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,愧悔轻车熟路爬上心头,不止愧疚,更多的是悔恨,他不怪师长的决绝,因为都是被他逼的。只怪当初的自己太不懂事。
本就是流浪的小狗突然得到精心照顾,最后却因自己的任性逼得主人把他丢弃,不,不是丢弃,是他自己跑了。
它怎么有资格去怪主人呢?
手机突然的消息声打断了他的思绪,林禹拿着一看,无所谓撇了撇嘴,锁屏关闭。
同一秒又一个消息声弹出来,锁屏上显示不全的信息让他再次打开手机。
看着对面那短短两行话,林禹忽然抬头问:“老师,您说您教完这届就不教了是认真的吗?”
“申请已经递上去了。”
“那您以后要干嘛?”
提起这个对方脸色晦暗艰涩,手拿着刚才用过的餐巾纸细细擦着自己那片桌面,垂头不语。林禹看着心里难受得不行,想他老师当初多骄傲的一个人,别说学生,就连同事都十分敬重,学校开会时每次提到先进教师他都是代表人物,来了新教师也都是他负责培训跟进,现在却……
心中一动,他忍不住开口:“老师,要不您跟我干吧?”
桌面上擦拭的餐巾纸一顿,那人抬起头来,愣了一会儿后竟是忍俊不禁:“怎么?我这是给自己养了个财主?”
看他如此窘迫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,林禹都替他心疼,说出的话越发诚心:“甭管是什么都是您养出来的,我的就是您的,本来我挣钱就是要给您养儿子,现在您就当提前预支了。”
“免了,我还不至于到要靠你养的地步。”轻松的笑意很快殆尽,晦暗再次回到脸上,像是被触及到了不愿提及的伤,苦涩难言,“不教书的话我自然有别的路要走,还轮不到你操心。”
可具体是什么路他也没有继续说,林禹想着,老师现在一定无助又迷茫,碍于面子又不肯让他帮。
视线落到那熟悉的对话框,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下三个字——晚上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