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昀出去的时候,无垢园一片烟雨,深情地拢在人身上,拢得前方缥缈无踪。
“老板,你忍一忍,很快就到了。”简弘亦握着他的手,担忧地看着他。
沈昀在天旋地转中突然想起来,上一次这么狼狈,还是颜言陪他回来的。
“傻子。”他喉头微动,发出一声苦笑。
沈桓叫他的时候,他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,用S市的账目挑事,既能打压他,又能把人逼出来。时机还不到,沈桓不会真的打死他,咬紧牙关扛住就是了,无非是在比耐心。
可颜言还是来了。他实在难以想象,颜言如何能将从小经历的一切说得冠冕堂皇。
他眼睁睁地看着沈桓将颜言压低、拉近,最终凝视的目光中露出些欣慰:“阿言,你长大了。”
沈桓大概很愉悦:“说得好。”索性让所有人都散了,只留下了颜言。
“颜言你这个傻子。”他想到颜言先前的呕吐和憔悴,手情不自禁地紧了紧。
“老板,你疼得厉害吗?”简弘亦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。
“嗯。”他哼了一声。是啊,他太疼了,再一次地内外交困,不知所措。
因为那个傻子,凡是与沈昀有关的陷阱,他都无法避开。他明明已经将人锁好了、哄好了,他还是要飞蛾扑火、自投罗网。
可人是怎么出来的?
他猛地从昏昏沉沉中清醒,撑着所有的精神问简弘亦:“简弘亦,他是怎么出来的?”
简弘亦欲言又止:“老板,我本来想等你好一点再说的······”
“他不会回来了,你还等什么?”沈昀又气又急,“你的钥匙不是都拿出来了吗?”
“是,都给您了。钥匙是从你保险柜翻到的,他知道密码,说是······”简弘亦看他的脸色,犹豫再三,决定小心翼翼地拿出坦诚,“听你说梦话知道的。”
说完,他为难地看着沈昀,这借口太蹩脚了,连他也不信。
“你说,他知道这个密码?”沈昀的脸色瞬间变了。
沈昀从小就心宽,要不然活不下来,但是他始终惦记着一个人,长大后有了些能量,遍寻河山,不见踪迹。
“昀儿,你即是你的选择。”
这是沈杉最后留给独子沈昀的话。
从小,沈昀的身边就有很多诱惑、也有很多危险,沈杉希望他在利益纠缠的风暴中,用这句话劝勉自己。
沈杉死了,沈桓收养了他。
“桓叔叔,”五岁的他站在沈桓身边,有些呆滞,“父亲这是怎么了?”
“昀少,他死了。”沈桓平静地说,眼里带着一丝特有的冷酷,“他不能再陪着你了。”
那眼神让年幼的沈昀不寒而栗。他没有问什么是死亡,但他很快就知道了什么是孤独。
他的地位一落千丈。大人们都在忙着天大的事,没有人在意他。
他太小了,他不敢说。
很快,有年长的骨干在沈杉的葬礼前站出来质疑。
“家主明明正值壮年,为什么会离奇暴病?”
“邵家认为沈家挡了他们的道,家主始终郁郁寡欢、积劳成疾,他们手段低劣,以探望之名暗中下手,他们计划周全、做得隐蔽,待我们发现时已经晚了,”沈桓十分冷静,“但诸位放心,我终会让邵氏所有的人,都付出代价。”
“你出身贫寒、资历又浅,只是一个旁系,怎么有资格统领沈家?”
“家主生前坚持不问出身、唯才是举,才有了沈家日渐壮大的场景,但也因此饱受邵家忌惮,乃至遭此横祸。家主待我恩重如山,临终前还在说让我为他报仇,”沈桓站起了身,“现在危难关头,望各位以大局为重。”
“可昀少呢?他该怎么办?”骨干据理力争,“你这样,昀少要如何自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