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静，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。

晏闻度被她步步逼退，追忆道：“姜荇，我想过求你，三次。”

“一次是你身中涅槃刺那日，我让企之帮你解咒，他问过我，要不要挟恩图报？我没应。”

“一次是在清平居，企之让我用少卿之位换你。我想，但说不出口。”

“之所以去西南驱除瘟疫，也因我既想立功，又想伴你身旁。”

“时至今日，我仍不敢强求。”晏闻度瞳眸颤缩，看她的眼神像是看着遥不可及的天心明月，“千虑一失，尚有翻盘的机会，只这相思局一旦输了，唯死无生。”

群鸟从凤，凤却只想从一而终。为了从邪神手下救人，心悦她的事从暗处翻至明面，他必须藏起野心，藏起迫切，藏起妄念。既然无法模仿她喜欢豪侠的模样，至少不能失去自己的坚守。

“晏四做事喜欢算计，算人心物理，算阴谋阳谋，算我的赢面。只关于你，我始终不知能有几分胜算。”

姜荇静静听着他剖白，许久才问：“公子待我，当真不只是感激之情？”

“我却怕你对我只是感激。”晏闻度苦笑，“怕你只是境遇困顿，为形势所迫。”

姜荇打断他：“既已随波逐流至此，那为何不可顺势而为？”

世事太过无常，正因为他们都太过珍惜，所以才迟迟不敢触碰。

“公子以‘我心匪石，不可转也’作铭，阿荇亦有一句应和——”

与柔软唇瓣一起贴上来的，是一句含蓄深婉的：

“邂逅相遇，适我愿兮。”

*

虽然互通过心意，但因二人都是尊礼守诺的人，还是决定先将此事告知姜钤。未及见面，却先得到了神女改判刑罚的消息：姜大公子的百年牢狱之转为削除仙骨，下凡渡劫。

监牢之外，晏闻度大庭广众之下的一声“大哥”把姜钤气得怒眼圆瞪、面红耳赤，一步三回头警告姜荇同他保持距离。

姜荇目送兄长远行，有些轻恼：“这么多年了，大哥怎么还是没想通？”

如果一直僵持下去，她夹在两个男人中间也不好做人。

“相信往凡间走这一趟会有所感悟。”晏闻度安慰道，“何况我已在你那傀儡内浇灌了不少灵果汁液，理应能护姜大公子无虞。”

不等姜荇道谢，他已驾轻就熟揽过她，笑得有些久违地坏：“我这个做兄长的，已比企之慢了许多。”

嗓音沿着耳廓直入心底，似乎故意要逆着姜钤“保持距离”的命令：“重修仙骨何其不易，估摸咱们大哥没个十年往上回不来，不知姜三小姐打算何时随我去离渊？”

姜荇同姜钤一样面红耳赤，搪他——不是气的，而是羞的。

又是“咱们大哥”，又是携手归乡，明明三聘六礼都没一撇，胜券在握的男人俨然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了。

事实也的确如此。有了这份转机，待姜钤归来，两派势力之间横亘的长河想必已经彻底化为平陆。对傀儡的暗中加持则一箭双雕，既得了她的感激，也牵制了大哥的怒火。

这么看来，似乎又进了他的套。

……什么嘛，大哥说得根本没错，晏四果真是个阴柔害物的妖孽！

-《匪石》·end-